早在左淇洋踏進聖心殿的那一刻,一面給太皇太后捶著腿,一面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老人家聊天的皇后娘娘就已經用餘光瞥見了他身後跟著的阿紫。
雖然多年的疾病纏身,又因為皇帝並無妃嬪,她這個原本應該母儀天下的皇后多數時候形同虛設,可她識人的本事卻自認不差。
當年無父無母,流落街頭的無畏,就是她一眼看中帶了回來,養在身邊,如今果真不負所望,小小年紀就可以獨當一面,在龍尾谷駐兵,抵禦獸族來犯。
而現在只匆匆掃了一眼,她便斷定左淇洋身後跟著的姑娘身份不同尋常。
雖然看穿著很是素淨,不施脂粉,不著首飾,甚至在進門時臉上明顯透著初次入宮的幾點好奇和一絲膽怯,小心翼翼地跟在左淇洋身後有樣學樣,乍一看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剛及笄的孩子,可她身上透著的那股靈氣,卻不是凡人所有的。
現在又聽左淇洋鄭重其事地講出另帶了一人過來,分明指的就是身邊的這位姑娘,而且顯然是拿她當了將功抵過的籌碼,這就更坐實了自己的猜想。
難道……她會是……
沈皇后想著,朝身邊的太皇太后看過去——太皇太后之前的閱歷擺在那裡,顯然比自己更有資格評價眼前的這名身上透著玄機的女子。
而原本臉上波瀾不驚的太皇太后,聽了左淇洋極簡單的一句暗示,心海中如被投下一粒石子,驚起層層漣漪來。
這丫頭,表面上看。與普通人並無二致,可身後透著的那股感覺,卻像是冬日裡凌冽的寒風,一陣陣吹進自己的心房,刺骨的寒意悠忽間襲遍全身,讓她指尖冰涼,透不過起來。
為什麼?
為什麼她給自己的感覺。像極了當年的那人?
只是看她的樣子。卻是對自己身上帶著的“光環”一無所知,究竟是自己看走了眼,還是她太擅長偽裝?
可這又有什麼要緊呢?
老人想著。輕輕搖了搖頭,思緒回到數十年前,自己尚未遠嫁到這異國來之前,那時那人的一顰一笑。都還那樣歷歷在目。
可如今物是人非,昔人已故。活著的人裡,除了自己,又有誰還會記得呢?
想到這些,原以為早在數十年前就早已經乾涸的眼眶。竟溼潤了起來,模糊了視線。
沈皇后見狀,心中一凜。慌忙上前一步,衝著阿紫道:“這位姑娘模樣倒是標誌。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民女辛紫,剛滿二八之年。”
阿紫沒有想到話題會突然落在自己頭上,且竟然是皇后笑意盈盈地問自己,嚇得從椅子上滑落下來,又趕緊站穩了,恭恭敬敬地行禮答話。
可話說出了口,卻如石沉大海,迎來的只有靜默。
阿紫保持著屈膝行禮的姿勢,雙手置於身側,不敢抬頭看,手心卻已經沁出一層汗來。
是自己說錯了話,惹怒了皇后娘娘嗎?還是犯了什麼忌諱?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阿紫只覺得手腳痠麻,求救似的朝著身後的左淇洋悄悄看了一眼,竟是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那裡,嘴角甚至掛著淺淺的得意的笑。
而此時的沈皇后,卻是臉色發白地轉頭與太皇太后面面相覷,一時間都講不出話來。
辛紫……
姓辛,莫不是當年“宮門換心”事件裡那人的後人?
太皇太后此時只覺得口乾舌燥,端起手邊的茶碗,這才發現手已經不聽使喚地顫抖起來,震得瓷碗咯咯咯直響,在此刻落針可聞的聖心殿,顯得那麼刺耳。
皇后這才回過頭去,擠出一副笑來伸手道:“快起來說話。”
阿紫這才鬆了口氣,謝過之後站了起來,這才看到眼前的太皇太后和皇后震驚的表情。
“你的父親,可是辛漢?”
皇后再無心端著,直接問出心中藏著的問題,相信身後的太皇太后也與自己有一樣的心思。
可阿紫聞言卻是一臉的懵怔,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問起自己的身世,而且竟然給出了這樣一個具體的名字……
辛漢……那是誰?
和自己有著一樣的姓氏,難道真的是自己的父親?
自己一介草民,又是東原人,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為什麼在這西由的皇宮之中,從西由最有權勢的女人口中,卻講出了這樣一個名字來?
可是,這才第一次見面,僅憑剛才那一回答,只拿自己的名字和年紀,這位皇后娘娘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