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的法醫在解剖後,結合臨床醫生的判斷,給出了老人死亡的詳細解釋。 老人本身患有嚴重痴呆,身體也不健康,長期睡眠不足,過度疲勞,精神緊張已經造成其心血管、肺、腦以及內分泌器官潛在性病變,事發當日,老人因為極度緊張和恐懼,大腦皮層內形成過強的興奮灶,使腎上腺活動明顯增強,在交感神經和腎上腺素的共同作用下,老人一方面心臟收縮加強、加快,心輸出量增多,另一方面,身體大部分割槽域的小血管收縮,外周阻力增大,血壓迅速升高。 身體和意志都已經被消磨殆盡的老人,即便得到及時搶救,也阻擋不了真正黑白無常的逼近。 得知訊息時,杜若予和衛懷信正坐在慈心養老院的花園涼亭裡喝茶,杜若予很是後悔,“如果我們早點阻止玉嫂,這位老先生是不是就能得救?” 華奶奶捏著塊小涼糕,小拇指優雅翹起,“那老頭本來就是強弩之末,雖說早發現早治療,但也不是什麼命,都能救得回來。” 坐在華奶奶身後給她搖蒲扇的曹爺爺也笑道:“對啊,杜杜,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要我說,能人贓俱獲地抓住那個小保姆,已經是功德一件。哎對,那個小保姆是被抓了吧?” “抓了。”衛懷信說,“但方未艾不太滿意,讓我們下回有什麼發現及時通知警方。” “就算是警方,沒找到證據前,能做什麼?萬一打草驚蛇,玉嫂收手不幹了,先前死在她手下的那些老頭老太,豈不是死不瞑目?”黃嶽哼了一聲,從牙齒豁口裡噴出糕點沫子,“要我說,我們幾個,不比他們年輕警察差!” 華奶奶哼哼兩聲,也不知道是對這話贊同,還是對黃嶽曾經的刑警身份嗤之以鼻。 曹爺爺笑道:“話雖如此,但也不能不服老啊。你看那玉嫂一個鄉下婦女,學了點護理知識,就敢折磨人命取樂,不也是看著對方人老沒有反抗能力嗎?說起來,我們無病無災還好,像老汪頭這些喪失自理能力的,子女再不上點心,不就和螻蟻似的,被個隨隨便便的人捏在手裡,活得毫無尊嚴。” “那怎麼辦?人總要老,老了總會生病嘛!”黃嶽說。 “養老養老,人是老了,但誰來養喲。”曹爺爺總是笑眯眯的臉上難得浮現起憂鬱。 華奶奶拍他的手,“怎麼?你嫌這兒不好了?” 曹爺爺又笑起來,“哪能啊!可這世上,又能有幾個慈心這樣的養老院?” 黃嶽想起一件事,“對了,我聽小沈姐說,咱院子要招個打雜的,招到人了沒?” 曹爺爺搖頭,“小沈還在看。” 杜若予心中一跳,下意識推推衛懷信。 正在倒茶的衛懷信看她一眼,也不知怎麼心有靈犀的,忽的就明白她心中所想。 他立即說:“我那兒有個不錯的人選,人笨了些,但手腳勤快,也聽話,她也算這起案件的受害人,正無處可去,如果沈奶奶方便,不知道可不可以收留她?” “人是笨的?”曹爺爺笑道,“那再好不過,我們這些個聰明人,就喜歡笨的!笨的好,越笨越好,不懂爾虞我詐,不懂假仁假義的,最好!” === 杜若予再次見到玉嫂,是在市局審訊室外的隔間裡。 玉嫂還是那個玉嫂,方臉,一派敦厚賢惠的模樣,可她交代出來的案情卻令人髮指。 “一共十一個,做保姆時候八個,以前做護工時三個。” “我挑人有自己的條件的,要挑那些老人不能自理,精神不好,最好和家裡人有矛盾,說的話人家不大相信的,這樣的老人比較好控制,家裡人也不會干涉太多,還怕你走。家裡條件不能太差,也不能太好,太差的請不起保姆,還會對保姆挑三揀四,太好的沒有經濟上的煩惱,就比較看重老人的身體健康了,月月體檢週週複查,我什麼都幹不了。最好是那種夫妻都要工作,請得起保姆養老但沒有很多閒錢的家庭,他們忙,壓力大,一般都只顧著小孩,對老人也就是個義務,這義務還要看他們有多少良心和能力。” “沒人教,就是覺得看他們不舒服難受,我心裡痛快。那種痛快怎麼說呢,就好像自己站得高高的,什麼都明白,什麼都能掌控。” “其實那些人活著也沒意思,無非就是浪費家裡的錢,折磨自己也折磨家裡人,我這是在幫助他們解脫。幫他們解脫,也幫他們的家人解脫。” “有兩回我差點就被發現了,一回是我把他們該吃的藥衝馬桶了,一回是我給一個老頭灌糖水,他糖尿病,不能吃糖,都被臨時回來的主人看見了,但他們就像沒看見一樣,自己又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們究竟看沒看見,還是看見了當沒看見。” “我一直沒覺得自己做錯,我覺得我做得挺好的,這是在幫助別人,做很多人想做不敢做的事。” “現在應該是錯了吧?要不然我也不會被抓了。” “後悔啊,被抓了當然後悔。” “什麼是同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