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膝頭上,撫弄著她那些柔軟的金黃頭髮;在突起而熱烈的親暱勁兒中間箍著她不肯放手了。這個很聰明而又一心篤信宗教的女孩子,如同受著赦免令裡的封鎖一般,忍耐而又深思地任憑她們這樣做。
白天裡的光陰早教她們夠受了,大家吃完夜飯之後就連忙去睡覺。那種像是具有宗教意味的漫無邊際的田園寂靜包在這個小小市鎮的四周,真是一種安寧得使人感動並且遠達星群的寂靜。姑娘們素來是和公共場所的喧鬧晚會習慣了的,這時候睡熟了的鄉村的無聲休息使得她們彷徨起來。她們有點兒毫毛倒豎了,然而並非由於天氣冷,而是那種從騷動不安的心裡而起的寂寞使得她們不寒而慄。
她們一到床上,就兩個兩個互相箍著來抵抗這種來自田園的寧靜而且深沉的瞌睡的侵襲。但是馱馬樂騷獨自一人躺在黑的小屋子裡而又不大慣於空著臂膊睡覺,所以這時候竟感到受著一種空虛難堪的侵襲。她正在床上輾轉不休,無法入睡,忽然聽見了她腦袋旁邊的隔板後面有一陣像是孩子哭泣的輕微嗚咽之聲。她吃驚了,輕輕兒叫著,於是有一道斷斷續續的小聲音答應她。這正是那個素來和母親同睡的小女孩子,這時候在小木閣兒裡面感到很害怕。
樂騷心花怒發了,悄悄地從床上爬起來免得驚動了誰,再走去找那個孩子了。她引著她到自己的熱烘烘的床上來,抱著她靠在自己的胸前吻著,體貼入微地保護她,用種種誇大表情的愛撫裹住她,隨後,自己寧靜了,便也睡得著了。末了直到天明,這個預備領聖體的女信徒,始終把自己的腦袋緊貼在這個妓女的精赤的胸脯上面。
一到5點鐘。《早禱曲》的鐘聲從禮拜堂的小鐘塔上連續地響著,驚醒了這些素來只能用睡到午前來補償夜間疲乏的貴婦人。鎮裡的鄉下人已經都起來了。當地的婦女們都挨家挨戶忙著,活躍地談著,小心謹慎地捧著好些漿得硬挺挺的像是紙板般的麻紗短裙,或者好些非常長的蠟燭 ; ;燭的腰上箍著一個金線流蘇的綢結子,並且在抓手的地方刻著一圈花紋來做標識。已經高高升起的太陽,照著整個蔚藍的天空,而地平線附近卻留著一層略帶淡紅的色彩,像是一層被黎明之光沖淡的色彩似的。許多群的母雞在各自的門前閒走;不斷地有一隻黑頸金毛的雄雞,抬起它的戴著朱冠的腦袋,拍著翅膀,並且迎風唱著它那種使得其他雄雞都跟著唱的嘹亮歌聲。
好些車子從附近的村莊裡來了,在各處的門口卸下了好些高大的諾曼第州的婦女們,她們身上都穿著深顏色的裙子,胸前都搭著一幅用古式銀質裝飾品扣住的圍巾。男子們呢,都有新的方襟大禮服上面或者後襟長尾已經走樣的綠呢的古老晚禮服上面罩著藍布罩衫。
到了駕車的牲口都牽到了馬房裡以後,沿著公路,排成了兩行由式樣不同年代不同的車子組成的行列,有鄉村的四輪運貨篷車,有運貨敞車,兩輪敞車,兩輪客車,大型運人敞車,這些車子或者前部栽在地上,或者後部靠在地上而車轅仰著朝天。
細木匠的家裡活動得像是一個蜂房了。那些貴婦人身上只穿著短衣和短裙,背上披著又稀又短的頭髮,那種看去像是由於使用而褪了顏色受了磨折的頭髮,共同照顧那女孩子穿衣裳。
那女孩子立在桌上沒有動彈,這時候,馬丹正指揮她的“游擊隊伍”的種種動作。大家替她洗濯、替她梳頭,替她插戴,替她穿衣裳,後來,靠著重三複四的圓頭小針替她端正了裙袍上的褶,替她扣緊那個過於寬大的腰身,替她配合裝飾上的出眾風度。隨後到了這些事情結束了以後,大家教這個聽人擺佈者坐下來,一面叮囑她再不要動一下,於是這一隊興奮的娘兒們趕忙跑去打扮自己了。
那座小小的禮拜堂重新又敲起鍾來了。它那口破鐘的脆弱的叮咚聲音升上去就在天空中消失了。如同一陣過於沒有氣力的聲音一般,迅速地淹沒在漫無邊際的碧空裡。
那些應當去領聖體者都從各家的門裡走出來,向著鎮上那棟包括兩所小學和鎮長辦公處的公有建築物走過去,這建築物坐落在本鎮的盡頭,而“上帝之家”則在另一個方向的頭兒上。
那些親族,穿上了過節的衣裳,露著一種笨頭笨腦的神情和那些對於終日彎著腰做工的身體不相習慣的動作,跟在他們的孩子們的後面走,女孩子們隱沒在一陣乳酪花似的透明薄紗的雲霧中間,而男孩子們打扮得像是咖啡館裡的侍應生的雛形一般,滿頭塗著刷亮的頭油,叉著兩條腿兒走路,使自己身上黑呢褲子不至於弄髒。
對於一個家庭那真是一種榮幸了,遇著一大群的戚族從遠處跑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