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們的勝負,只能他日再論了。”慕雪瑟拋下手中白子,又笑道,“原來我在南越的時候,在棋藝是一直難尋對手,不免自傲。卻想不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回到京城遇上一個南風玉,又有公子你。”
“南風玉?”素月的眉心一動。
“就是金城長公主的養女。”慕雪瑟笑答。
“哦,改天有機會我也向她請教一二。”素月垂下眼,“不過,我有一事想問郡主。”
素月的笑容裡帶了一絲冷意,“郡主那日在桃源山莊說他日在京城恭候我大駕,郡主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出山呢?”
慕雪瑟輕輕一笑,“公子的桃源山莊雖然取了陶潛的‘桃源’二字,但那間屋子裡,香爐鼎上繪的是伊尹負鼎說湯,棋盤上的棋子擺的是管夷吾修復的《太公陣法》,東牆的畫上畫的是姜太公釣魚,西牆上掛得是王導的《改朔帖》和趙盾的舊劍,琴案上放的是謝安的‘窅然’琴。看見這些,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麼?”
素月靜靜地看著慕雪瑟沒有說話,慕雪瑟又道,“公子雖然隱居世外桃源,然而心中卻時時想著效仿舊時名臣,可見身在山野,心在朝,遲早都是要入仕的。”
“既然你明白我心,又為何放棄請我出山?”素月緩緩問。
“公子受皇上屢召不肯出山,不過是以待時機。若是由我破了公子的難題請公子出山,成就的不是公子,而是我的聲名。倘若公子按自己想要的方式出山,一時聲名大振,自然是一飛沖天。”慕雪瑟笑容淺淡,“我說得對麼,公子?”
“郡主果然是難得的聰明人。”素月感嘆,“只是我希望郡主這些話不要讓第三個人聽見。”
“自然。”慕雪瑟笑語道,她站了起來,“今日,我就先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
她走向門口,素月卻是道,“我還以為郡主一定會問,太子,六皇子,還有寧王,我選了哪一個。”
“我猜先生哪個都沒選。”慕雪瑟笑著回頭看他。
“那郡主希望我選哪個?”素月笑起來。
“無論是太子還是寧王,我都不在意。”慕雪瑟的聲音陡然轉冷,“我選六皇子出局。”
說罷,她拉開了門,走了出去,獨留在素月坐在屋裡皺著眉頭思考著她的話。
慕雪瑟沒有直接回到鎮國公府,而是去了紫竹居找謝殊論琴,將一首《上邪》翻來覆去地彈,謝殊問她,“你怎麼了,明明彈的是《上邪》,我聽著卻像是首充滿殺伐之氣的《無衣》。”
“沒什麼,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透。”
慕雪瑟乾脆放開琴絃,垂首沉吟,謝殊也不多問,只是為她泡一壺太平猴魁,安靜地斟上。
慕雪瑟在想素月,從她見到這個人的第一面起,她就察覺到這個人內心強大的野心。不得不說,他們很像,都是表面平靜如一泓靜水,水下卻暗藏著洶湧波濤。慕雪瑟知道這樣的人難以掌控,也很危險,所以她才會警告九方灝離素月遠一點。
她總覺得,素月這一次入京是有著什麼目的,他苦心為自己製造美名,再為美名造勢,引得君王矚目,如今又刻意以這樣高調的方式入朝為官,這些所為不過是因為有所求。他一定有想要的東西,她卻還沒猜到是什麼。
金錢?名利?地位?權勢?
不,她覺得都不是。
可是但凡野心家,一生所求不就如此?
如今的局勢不可謂不亂,一個九江王蟄伏已久,一個楚赫工於算計,如今又來一個捉摸不定的素月。
慕雪瑟仔細回憶前世,九江王叛亂連累了一大批的官員,這裡面有沒有素月?似乎是沒有,但是在那之後,素月就失蹤了。莫非,他也與九江王叛亂有所關聯?
慕雪瑟的眉頭越皺越緊,就快到九江王叛亂的時候了,她不提前把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情預想好,到時候只怕會很麻煩。
每每到這樣的時候,慕雪瑟總是暗恨自己前世太過沉溺在醫書和忠義侯府的內宅之中,對於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往往需要仔細回憶,才能想起蛛絲馬跡。
關於素月的事情,慕雪瑟一直思考了一整夜,第二天,朝陽公主卻派人送來帖子,說是請慕雪瑟陪她遊京都美景。
朝陽公主是玄國來的貴客,非同一般,慕雪瑟自然是不能拒絕。雖然慕家一門多出武將,與異國人來往頻繁終是不好,但好在慕雪瑟不過一介女流,也不會引來太多非議。
她先到驛館拜訪了朝陽公主,然後同乘了富麗華美的馬車一起同遊京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