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席正甫的回答,胡雪巖在心裡暗罵了一聲“漢奸”,但臉上仍是一副笑容,“聽說此次皇太后萬壽大慶,素貴一出手便報效了十萬兩銀子,端的是大手筆呢。”
“呵呵,區區十萬兩銀,對你我來說,還算不得什麼吧?”席正甫不動聲色的一笑,“對了,此次皇太后萬壽,怎地不見胡兄報效銀子呢?”
“我哪裡有素貴這般財大氣粗,不瞞素貴,我這還有一筆五十萬兩銀子的爛帳呢。”胡雪巖嘆了口氣,說道,“哪裡還有閒錢去報效。”
聽了胡雪巖的話,席正甫不由得在心裡暗笑胡雪巖氣量狹小目光短淺。
在席正甫看來,哪怕是頭寸週轉再困難,皇太后的報效銀子,也一定要奉上去!
只要有皇太后的眷顧,哪怕是出了天大的漏子,也有皇家這個保護傘!
身為“徽幫”老大的胡雪巖,竟然不明白這個道理,豈不是奇哉怪也!
事實上,正是這筆其實數目真心不算很多的報效銀子,讓席正甫在慈禧太后面前掛了號,也使得席正甫從此得勢,既當上了滙豐銀行買辦,又受到清朝宮廷和大臣們的賞識。此後為了獲得鉅額貸款,他們爭相拉攏席正甫,李鴻章還特意上書朝廷,替他保薦官職,席正甫接受了二品銜紅頂花翎,又捐了道臺一職。但他做官僅僅是為了抬高身價,並未赴京就任實職,日後他藉著與清廷的關係和滙豐銀行買辦的身份,左右逢源,各種好處可謂滾滾而來。
而胡雪巖僅以“頭寸週轉困難”為名,放棄瞭如此的天賜良機,委實是不可解者!
如此看來,這胡雪巖,只怕是徒有虛名!
“五十萬兩的爛帳?這卻是從何而來?”席正甫在心裡暗暗嘲笑胡雪巖小家子氣,但表面上卻是一副關切之色的問道。
“此銀本是閩省的西征協餉,存放於小號福州分號之內,後經船北運,不想卻中途碰上了倭寇的水師兵輪,將銀兩一掠而空!唉!”胡雪巖嘆息道,“真真的是飛來橫禍啊!”
“我聽說船政水師統領貝錦泉貝大人是胡兄故交,何不請他派水師追截倭船,奪回銀兩呢?”席正甫正色問道。
聽到席正甫竟然瞭解貝錦泉當年受自己舉薦進入船政的事,胡雪巖不由得在心裡暗暗佩服席正甫的訊息靈通。
“後來我聽說倭寇水師為船政兵輪擊敗,其戰船或毀沉或被俘,無一脫逃,據說船政水師曾於倭船上起獲大批被劫銀兩,我便著人送信給貝統領,求他幫忙索要,但卻一直未見迴音,後來我多方打聽,才知貝統領率兵駐守琉球國都城,書信是由船政衙門轉遞的,也不知他是否收到。”胡雪巖一臉愁容的說道。
“既是已為船政水師所得,貝統領人不在,可向其上官索要啊。”席正甫道,“船政大臣沈大人和臺灣事務大臣林大人亦為胡兄舊相識,和他們說一聲,想是會幫這個忙的。”
“我也曾寫過信分致他們二人,但他們皆回覆未有在倭船上起獲銀兩。”胡雪巖想到林義哲和沈葆楨給自己的回覆,一時間不由得氣恨連連。
對於胡雪巖前來索要銀兩的信,沈葆楨的只是簡短的回覆了一句:“被俘倭艦未見有銀兩起獲。”而林義哲的回覆則不但一口否認此事,反而倒打了他胡雪巖一耙:“倭船所獲者,皆為日本洋銀,為其軍餉,其數約在二十萬元左右,非中國之銀錠,且日船多矮短,馬力又小,五十萬兩銀錠,無法可容。閣下言銀船被劫,恐屬虛妄之言。……閣下精於商道,當知君子生財,取之有道。道聽途說之言,便為索銀之據,竊為閣下所不取也……”
看到這封連諷刺帶挖苦的回信,胡雪巖幾乎氣炸了肺肝。他因此大病了一場,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個月。
而正是因為損失了這五十萬兩白銀,加之訊息走漏,使他的阜康錢莊又經歷了一場擠兌風潮,實際損失則在一百萬兩白銀左右。
正因為如此巨大的損失,加上前一陣子京中查抄“通倭”言官的家產,又起獲了多張阜康錢莊發行的銀票,致使阜康錢莊的聲譽大損。胡雪巖原本便透過阜康錢莊京城分號賄賂過言官參劾林義哲,此時竟然被言官們“通倭”的事給纏上了,一時分辯不清,而刑部和順天府也不給他面子,竟然三番五次的前去京城分號問訊,胡雪巖心頭火起,是以賭了氣,沒有奉上報效的銀子。
胡雪巖此時心中已然認定,他那五十萬兩銀子定是被林義哲給私吞了,他現在滿腦子的打算,便是把這五十萬兩銀子從林義哲那裡要出來,而絲毫沒有想過,他這一次沒上報效銀子,會在未來對他自己有什麼樣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