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計是極其擅長的。這一次我算是見識到這個清國人的手段了。”柳原前光冷笑了一聲,“但是,來日方長。看我們誰能笑到最後吧!”
此時的柳原前光並不會想到,他的一生,乃至他的後人的命運,都將因為他剛剛說到的這個人,而發生意想不到的轉變。
碼頭上,林義哲目送著“福勝”消失在海天線後,掏出懷錶看了看,嘴角現出了一絲冷笑。
“七天時間,怎麼也把信送到恭王手裡了。”林義哲自言自語的說道。
在遠處碧藍如洗的藍天下,“福勝”號炮艦正迎著漸湧的海浪,奮力前行。而在離“福勝”號更遠的海面上,一艘體型和“湄雲”艦差不多的中國軍艦,正以異乎尋常的高速破浪航行。
這艘軍艦,便是由林義哲下令,達士博設計,船政在極為保密的情況下建造的高速通報艦“飛霆”號。此時這艘通報艦正在全速航行,將林義哲寫的密信送往天津。
“大人,該啟程了。”
碼頭上,“威遠”艦管帶貝錦泉對林義哲說道。
林義哲點了點頭,上了棧橋。
林義哲登上“威遠”艦的甲板,迎著撲面刮來的海風,一動不動地站了幾分鐘,他的心情的似乎有些煩亂,有一種茫茫然若有所失的感覺。
剛才還笑容滿面的應對日本人的他,臉上帶著一種夢遊者的呆滯的笑容。這時貝錦泉也走在甲板上,他一看到林義哲,立刻發現他的神態有些失常。
“大人,您這是?……”他小心地問道。
自從擔任“萬年清”號的艦長,到今日擔任“威遠”艦長,又陪同林義哲出洋,貝錦泉和林義哲的關係一直極為親密,二人相處日久,對於林義哲的性格脾氣,貝錦泉十分了解。是以林義哲情緒的異常,他一看之下,立刻便能感覺到。
“噢,沒事沒事。”林義哲努力的想要壓下那個純樸俏麗的排灣族姑娘的倩影,掩飾似的笑著說道。
“大人是想家了吧?”貝錦泉笑道,“這一次進山數月,夫人在家中,想是不知如何掛念呢。”
“這些由不得人的。”林義哲想起又一次懷孕的陳婉和亦有身孕且生了病了彩玥,擔心牽掛之情便油然而生。
“大人真的要再去番界海岸看看嗎?”貝錦泉問道。
“對。”林義哲點了點頭,“再去看看,然後直駛福州。”
貝錦泉前去飛橋下令去了,不一會兒,駛出雞籠港的“威遠”艦轉頭南下,向番界海岸駛去。
貝錦泉走後,林義哲凝視著海面,又稍站了一會兒,然後便回到自己的臥艙。他在房中時而坐著,時而躺著,時而又諦聽著蒸汽機發出的聲音。他準備到前甲板上去,可是想了想,又回到桌前。
這段時間林義哲是雙手捂著臉度過的,他既不是在準備什麼,也沒任何打算,只是想讓頭腦安靜一會兒。
他情不自禁的遐思冥想,任憑自己的思想隨意馳騁。他這時的思想同周圍的一切若即若離,似是有關,又似無關,就像賓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一匹馬,東奔西竄,跑跑停停;時而如入無人之境,時而又那樣呆滯而慌亂。這思想在事物的神魂中游蕩,從顯明的激動到隱秘的暗示,急起直落,變幻無常;它迴旋於天地之間,同想像中的人物互通款曲,忽而把回憶忘卻,忽而又把它加以裝點。在這朦朧的思維活動中,一切都是那樣活躍、突出,但同時猶如夢幻一般互不連貫。
他那隻用手掌託著腦袋的臂肘業已麻木了。他昏昏欲睡,可他自己並未察覺。他感到口渴,便探身去解上衣口袋,但他解口袋時已是在夢裡了。
隨後夢境也消失了,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林義哲覺得只不過是把頭俯在手上打了一兩秒鐘的盹兒。
夢境中,林義哲一時竟忘記自己是怎樣來到這裡的了。他不勝驚異地望著那賞心悅目的晨曦、兀立在翠枝綠葉間的陡岸、悠遠而蔚藍的天際以及那些掛在地平線上同時又是懸在他雙腳之上的樹枝。在斷崖下面,彷彿就在林義哲的身後,波浪輕擊著海岸。一滴晨露在葉子上閃著光,“嗒”的一聲落在他那仍有睡意的臉上,涼冰冰的。他站起身來,只見到處都是陽光。篝火中已經冷卻的焦木還在苟延殘喘地冒著一縷細煙,這焦煙的氣味使人在盡情領略林間的清新空氣之餘,更增添了一層粗獷的山林情趣。
林義哲從密林中出來,向坡地上的一片灌木叢走去。日光下的野草霧氣蒸騰,溼淋淋的鮮花活像一群被強迫洗了冷水浴的小孩兒。這個綠色世界正以它那無數張小口呼吸著,它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