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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寇,殺人不計其數,仇敵遍於天下,這自然不消說了。還有一層,不知少荃可曾注意到,湘淮軍之所以取勝得功,乃因破除祖宗成法、世俗習見之故。”

“學生知道。”李鴻章點頭道,“我朝兵權握在中樞,從不下移。過去川楚白蓮教造反,各地建起團練,參與鎮反,然事畢團練即全部解散。湘淮軍一反成例,為平定長毛捻寇之主力。長毛平後,恩師遵成法,湘勇陸師撤去十之八九,但水師仍大體保留,並轉為經制之師。捻寇平後,淮軍撤去不過十之二三罷了。這些都與世俗成法大不相合。”

“不錯!還是你見事明白。”對李鴻章的回答,曾國藩十分滿意。

“湘淮軍不反世俗成法,則不可成事;湘淮軍一反成法,則又貽下無窮後患。有人說,將啟唐之藩鎮、晉之八王之先聲,非危言聳聽,實見微知著也。我生性顧慮甚多,懾於各種壓力,同治三年江寧收復後,強行大撤湘軍,雖一時免去了不少口舌,但終究缺乏遠見,後之捻亂幸賴少荃淮軍以成大功。少荃氣度恢廓,近年來不但不撤淮軍。反而大量用洋槍洋炮裝備,成為當今天下第一勁旅。對於此事,朝野議論頗多,甚至有人以董卓、曹操視之,疑有非常之舉。”

說到這裡,曾國藩又端起茶杯喝水,並注意看了下李鴻章的反應。只見他神態自若,並不因世有董、曹之譏而動容。

“這就是李少荃,他到底與我大不相同。”曾國藩心中嘆道:

“這當然是無識者淺見。”曾國藩接下去道,“當今內亂雖平,外患不已,大清江山時有被蹂躪之虞,八旗、綠營不能作依靠,前事已見,保皇太后皇上聖安,衛神州華夏之固,日後全仗少荃之淮軍。另外,維護我湘淮軍十多年來破世俗成法之成果,亦只有指望有強大之淮軍存在。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一句緊要處,今後不管有多大的風波興起,淮軍只可加強而不可削弱,這點決不能動搖。”

“請恩師放心,只要學生一息尚存,定當凜遵謹守不渝!”李鴻章語氣堅定地表示。他有保君衛國的強烈神聖使命感,亦有維護湘淮軍破除世俗成法戰果的深遠認識,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明確的觀點:亂世之中手裡的刀把子不能松!這是一切賴以存在的基礎。不過,曾國藩的這些話也給他以啟示,他今後可以用保君衛國的響亮口號來從多方面提高淮軍的戰鬥力,而一旦淮軍真的成了天下獨一無二的勁旅,便任是誰人也不敢說撤銷一類的混帳話了!

“長毛平後,我曾期望國家即刻中興,誰知捻亂又起;捻亂平後,可以措手了,不料又發生津案。在處理津案時,我已力盡神散,自知不能再有任何作為了,而朝野又對津案的處置分歧甚大,一時尚難望彌縫。若非林鯤宇借法普交仗之機暗中周旋應付,助我一臂,局面已不可想。”曾國藩想起“天津教案”時的日日夜夜,長嘆起來。

“林鯤宇竟能說動法主罷去孟酋,逮豐大業回國治罪,使輿情得緩,大局底定。實為難得一見之幹才。”李鴻章道。

“今日若是他也在,就好了……”曾國藩嘆息道,“只是我怕是挺不到他回來了……”

“恩師切莫如此說,”李鴻章心頭酸楚,但還是寬慰曾國藩道,“方今國是初定,洋務正興,恩師正可見中興之世到來……”

“中興何時到來,以目下情勢觀之,實難預卜。然天生我輩異於流俗者,就在於以天下興亡為己任,知難而進,甚至知其不可為而強為之。數十年來,我知辦事之難,在人心不正,風俗不厚,而正人心厚風俗,其始實賴一二人默運於淵深微莫之中,而其後人亦為之和,天亦為之應。我與少荃,正是屬於這一二人之列。我力求先正己身,同時亦大力拔薦人才,將他們當作種子,期待他們開花結果,實現天下應和的局面。可惜此事辦得並不成功,爾後尚須少荃時時自覺,一身處天下表率的地位,並且還要多多培植人才,援引好官,到了普天之下都來應和的時候,風俗自然改變,中興之世當可到來。這便是我要與少荃說的第二句。”

說到人才,李鴻章一向最服曾國藩的知人善任,於是趁機問:“恩師,學生閱歷有限,又常諸務纏身,無暇深究,對當今一些重要人物都乏真知灼見。恩師向以識人精微著稱,是否可將他們略加品評,以便學生心中有數?”

曾國藩上上下下地梳理著長鬚,沉思良久,才慢慢地說:“月旦人物,從來非易,身處高位之人,一言可定人終生,故對這類話尤須謹慎。我向來不輕易議論別人,即因為此。今日晤談,非比尋常,有些話再不說,恐日後永無機會了。不過,我也只是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