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的吹拂下,後桅的紅底金龍牙旗獵獵飄動。
沈葆楨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淚溼衣襟。船政員工遠遠的望見“萬年清”號,都跟著歡呼起來。很快,馬江岸邊歡聲雷動,響徹天宇。
“萬年清”號緩緩靠岸,古銅色肌膚的壯健水手頭纏髮辮,裸著雙臂,熟練地進行著各項操作。林義哲看著這些中國海軍的第一代水兵,回想著自從穿越到這個時代以來的日日夜夜,心潮起伏不定。
今天“萬年清”號的勝利歸航,意味著中華民族在背對海洋那麼久之後,終於能夠轉身,向藍色的大海邁出了無比堅實的一步!
“萬年清”號靠岸放下了棧橋,吳大廷林義哲等人下了船,來到岸上,和沈葆楨等人相見,談及這幾日所經歷的艱險和風波,吳大廷等人都噓唏不已。
沈葆楨看到林義哲變得黑瘦了些,但人卻顯得比以前更為壯實,去了幾分書卷氣,顯得更堅毅沉穩,不由得心懷大慰。
而林義哲看到面色顯得十分憔悴的沈葆楨,心頭一時間百感交集,他有很多話想和沈葆楨說,但不知怎麼,喉頭卻哽住了。
沈葆楨象是知道他的心意,微笑頷首。林義哲注意到沈葆楨的眼中帶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沉重和焦慮,心下不免惴惴。
難道在“萬年清”號回航期間,朝中又生出了什麼風波不成?
一行人回到船政衙署,趁著不忙,沈葆楨便將林義哲叫到了身邊。
“鯤宇,你來一下,我有話要和你說。”
沈葆楨默默地走著,林義哲跟在他的身旁,二人來到了迴廊之中,沈葆楨回身,從袖中取出了一封書信,交給了他。
“你看看吧!”沈葆楨嘆了口氣,“今天一早剛送過來的。”
林義哲接過書信,沒有立刻開啟,而是先看了看信封。一看是左宗棠寫來的,他便有些明白過來,為什麼沈葆楨會顯得如此憂心忡忡了。
很封信,很可能意味著左宗棠對船政的第二輪打壓的開始!
林義哲開啟信封,取出信紙,仔細看了起來。
“……自汝執掌船政以來,初尚能尊吾之意,不意而今竟聽信宵小之言,罷斥賢能,又改弦易轍,棄兵商兩用之船不造,而專務兵艦,須知而今海疆平靖,要兵艦何用?……想當日吾三顧於汝,暢言無忌,而今卻攻訐如仇,曷可勝痛!……船政既非昔日之船政,汝亦非當年幼丹其人,割肉飼虎之舉,吾不能為也。汝既棄兵商兩用船不造,專造兵船,想是已有養船之法。而今西征需餉甚急,閩關之稅銀,吾已奏報朝廷,改濟西征之軍。汝好自為之!……”
“釜底抽薪,好毒辣的手段!”林義哲看完了信,心中一時間滿是怒火。
這一次左宗棠對船政的攻擊沒有奏效,林義哲知道他肯定還會興風作浪,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左宗棠的報復竟然來的如此之快!
而且這一次左宗棠的手段,可以說比上一次的攻擊要陰毒得多!
船政創立之初,建廠的經費便是從閩海關的四成洋稅下劃撥四十萬兩白銀,另從六成洋稅下每月劃撥五萬兩白銀作為執行費用。而左宗棠這一次竟然以西征需餉的名義,停了船政的執行費用,等於是掐住了船政的喉嚨!
“以後咱們的日子,怕是要難過了。”沈葆楨嘆息道,“想不到他左季高做事竟然如此決絕,我真是看錯了他……”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姑父可知,船政不可能永遠仰其鼻息,任由其擺佈,今日之決裂,是必然之事,只是早晚而已。”林義哲說道,“早一日掙脫其羈縻,未嘗不是好事。”
“話雖如此,可是而今餉源已斷,又無養船之費,眼下這一關,便不好過啊!”沈葆楨面有憂色的說道。
“姑父可知,就是按照左季高所想,專造兵商兩用之船,經費也是無從措置的。”林義哲說道,“當初左季高的設想,船政造出之艦船不需專項維持經費,船舶之維護、艦員之薪餉都要依靠去裝載商貨來賺錢維持。他這一創想看似合理,實際是無從操作的,船政不可能專門組織人手去招商攬活,而用這麼一艘非驢非馬之船去參與商運競爭,與那些已成規模之外國船運公司相比,又顯得勢單力薄。即便能獲利,而要以此維持一艘兵船之費,也是杯水車薪。何況船政之經費開支早在左季高在任時就已限定,哪怕沒有此事,養船之費,也需另行籌措。”
“你說的有道理。”沈葆楨點了點頭,“此事只能另外想辦法了。”
“姑父勿憂,辦法總會有的。”林義哲說出了自己今後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