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問了一句。郭嵩燾搖了搖頭,擺了擺手,沒有說話,而是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進了房間,郭嵩燾將房門鎖好,來到了自己的書桌旁,取出寫好的奏摺,又看了看,當他的目光落到“副使劉錫鴻……亢直無私,但於世故人情全不一加體察……”這行字時,怒氣不由得再次上湧,他幾下將這份奏摺撕得粉碎,扔到了紙簍當中。
可能是剛才用力過猛,郭嵩燾又感到心臟一陣難受,他坐了下來,努力調勻了呼吸,待到心情平復之後,便立刻鋪紙磨墨,開始重新寫起奏摺來。
因劉錫鴻已死,本著中國“死者為大”、“人死萬事休”的傳統精神,在新的奏摺中,郭嵩燾並沒有參劾劉錫鴻,只是詳細的彙報了這一階段的工作情況和倫敦警察廳給出的劉錫鴻的死因,並隱約的在奏摺當中指出劉錫鴻的死因可能是因其“性情暴戾”、“語言陵蔑”引起了外人的仇視,以致被害身亡。郭嵩燾在摺子中稱正和英國外交部交涉,並請求朝廷“速簡能員前來接替”劉錫鴻的位置。
而此時郭嵩燾並不知道,現在北京城裡,參劾他的奏章,正如雪片一般漫天飛舞。
郭嵩燾從奉旨充出使英國欽差大臣,到現在劉錫鴻被害身亡,不過短短几個月時間,詞垣臺諫彈章迭上,享受如此“禮遇”,在大清朝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
首先是左都御史景廉參劾郭嵩燾:
“……竊查自外洋各國公使駐京以來,無厭之請,無理之求,不一而足。總理衙門王大臣等,或正論以折,或婉言以導,不知幾費經營,唇焦舌敝,必核其實在無礙大局者,方允其請,所以撫外夷而存國體也。奴才雖不盡知,而前在西路軍營屢接總理衙門公函,已略悉梗概。近聞兵部侍郎郭嵩燾在總理衙門,一以順悅夷心為事,……且其平日議論,總以外國凡有所請,必須盡允,諸事方易辦理為辭,啟戎心而失政體,莫此為甚!”
“查郭嵩燾曾奉出使外國之命,居心偏執,到外國時,遇有交涉事件,求無不允,恐於大局有礙。……此次副使遇害,郭嵩燾無動於衷,即是明證……”
景廉是滿洲正黃旗人,咸豐三年進士。曾長期在西北任職,同治十三年授欽差大臣,督辦新疆軍務,後因左宗棠所參而落職。不久即被召回京城,遷左都御史。當郭嵩燾“充出使英國欽差大臣”的訊息傳出後,他便醞釀參劾郭嵩燾,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而這次劉錫鴻的死在朝野上下引發了軒然大波,景廉立刻抓緊了機會,出摺奏參郭嵩燾。
從參折內容來看,景廉的目的是反對派郭嵩燾出使,要求“另簡熟悉洋務大員出使外國”;理由是郭嵩燾“順悅夷心,恐誤大局”,景廉的彈劾,拿捏得很有分寸,並不是反對派人出使外洋,也沒有采納出使外國是“事鬼”的說法,而是認為郭嵩燾那一套辦理洋務的思想主張是“媚外”,且“居心偏執,……遇有交涉事件,求無不允,恐於大局有礙”。
景廉之參是清流派射向郭嵩燾的第一枚毒箭,辱罵郭嵩燾的輿論也因而鋪天蓋地,“自京師士大夫下及鄉里父老,相與痛詆之,更不復以人數”,雖然未能改變朝廷對郭嵩燾的信任,但卻讓郭嵩燾感受到了舉國上下嚴重的虛驕之氣所帶來的不寒而慄!
緊接著參劾郭嵩燾的,是翰林院編修何金壽:
“……竊臣近見兵部侍郎郭嵩燾所撰《使西紀程》一書,侈言俄、英諸國富強,禮義信讓,文字之美;又謂該國足稱二霸,高掌遠蹠,鷹揚虎視,猶復持重而發,不似中國虛驕自張。一再稱揚,種種取媚,喪心失體,已堪駭異。其中尤謬者,至謂西洋立國二千年,政教修明,與遼、金崛起情形絕異,逼處憑陵,智力兼勝,並不得以和論等語。我國與各國和議之成也,內外臣工痛念庚申之變,皆思臥薪嚐膽,以國家自強為期,為異日復仇雪恥之地。今郭嵩燾敢為此語,豈止損國體而生敵心,直將隳忠臣匡濟之謀,摧天下義憤之氣。我大清無此臣子也!”
“竊思古人使於四方,原在不辱君命。今郭嵩燾自知清議難容,故為此張大恫嚇之詞,以自文其短,而挾以震駭朝廷,為將來見功地步。此等居心,已不可問。乃復著為書篇,搖惑天下人心。其書中立言尚恇怯如此,安望其抗節敵庭,正論不屈乎?……”
何金壽上的摺子也很策略,他沒有提劉錫鴻被殺一事,而是對郭嵩燾《使西紀程》一書開始了口誅筆伐。
《使西紀程》是郭嵩燾到達倫敦後,根據總理衙門“請飭出使大臣,應將交涉事件、各國風土人情,詳細記載,隨時諮報”的要求,將其由上海至倫敦途中51天2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