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道了歉的。
那是秋造林的時候了。我們帶領鄉親們在山坡上栽樹。楊庭長來到舜成跟前,主動握手,說上次對曼陀北村村部進行依法查封,實在是公務在身,身不由己,請能理解。如今案子審結,來依法實施拆封。
“你們把村部封了這麼久,給我們工作帶來諸多不便。現在想拆封就拆封,是不是得給個說法?”舜成故意刁他。
楊庭長展開臉笑,拍著舜成肩膀:“小兄弟,我們這也是執行公務,請多海涵吧。今後咱們相互用得著的地方多呢!”
舜成也就笑,說是玩笑話,楊庭長別當真:“你能親自來給我們拆封,我已是受寵若驚了。”問那臺電腦給弄到哪兒去了?答說就封存在你們村部裡。
“我能再用它嗎?”
“當然能。你們這些知識分子離不開這些玩意兒。”
又寒暄幾句,楊庭長撂開話頭,問:“你們村有個叫冉彩雲的吧?”把一份公函交給舜成,讓轉給彩雲。說她丈夫烏力吉,在一個建築工地偷東西,被逮住。正趕上嚴打,快抓快判,三下五除二就給判了個兩年半。
那公函是郵寄過來的判決書副本。
唉,那個烏力吉呀!
他的事兒,改天我再給你說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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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的樹(1)
01
胡文焉發現,必得有月亮的晚上,自己跟老榆樹的交談才能進行。就是說,明月,清風,是通靈的環境要素。這當然是奢侈的。她對於環境的認識由是更為深刻,環境的靈魂是自然,是人類最根本的依賴。宇宙安寧的來處,是人與自然的和諧。
那麼,大自然就是大自在?
這樣的悟想帶給她悲哀,人類一直所走的,都是怎樣愈去愈遠的路啊。
如果不能抵達神境,人類是沒有幸福可言的。
從靈的世界歸來,有時,她會淡淡感傷,千里萬里,她走了那麼遠,知她最深的,卻在出發的地方。
竟是一棵樹!
到達最近的地方,需要走最遠的路。是不是可以這樣說?
假如竟是一個人,當怎樣呢?
仍舊會是這樣。就像有一次,她伸出雙臂,抱住老榆樹,將自己的心口緊緊貼在它的樹幹上,仰頭看它的浩蕩雲冠。久久,什麼也沒有發生。
沒有發生猶如她與世銘。
啊,不,世銘不是知音,是另一個她自己。
而且,當她與他相擁,他輕輕的顫,彷彿南方俗名羞羞樹的紫薇。
世銘,離開你,就是與我自己分離。
她不知道是因為想念世銘,才走向老榆樹?還是,走向老榆樹,是為了想念世銘?
讓她想破吧,想破愛。
她相信老榆樹會幫助自己。就像時光深處的那棵菩提樹,曾經的幫助釋迦牟尼。
其實,老榆樹已經幫助了。因為,她已明白,不僅僅是不能有愛,她的轉身,還因為他不在故鄉。不能跟她一起回到這個地方。
世銘,不能讓你進入我的世界,
是因為你的世界更需要你。
02
說起來,她的愛情與樹有關呢。在離邑潛居的時候,她最喜歡去的地方,是一片白楊樹林。它們坐落在一面叫牧馬坡的山坡上。那山坡離她的居處很遠,一去一還,要整整一個下午時間,當然,每次她都要在那裡長長流連。
就是在那裡,她與世銘相遇。
那片白楊樹林據說是一個畫家栽種的。畫家從北方來,愛畫故鄉的白楊樹。這是人們對這一行為的解釋。南方多翠竹,竹叢杉影之間,忽然出現這麼一片挺秀白楊,自是意趣橫生。胡文焉乍見,一下子想到了韓愚石,他是否也在某一個風情迥異的地方,種下了這樣一片白楊?
他也愛白楊樹。也愛畫它們。
而且,和她一樣,愛在白楊林中散步。
她知道,後來,他也離開了故鄉。辭去千柳市畫院院長職務,做了一個遊方畫家。
他尋找到了自己的夢麼?
是老榆樹使他走進她的生活。
而她的看見世銘,則與他有關。
那天,在晚照的光影裡,在林間小徑上,世銘進入她的視線。最初一瞬,她完全呆了,韓,愚,石,他怎麼會出現?他也來了這裡?那分明是他啊,寬挺的肩膀,方正的臉龐,甚至濃重的劍眉,平直的唇線……
她不能呼吸了。如果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