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了一會兒,他扯出掛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額上的虛汗,突然聽到馬蹄聲遠遠傳來, 他的小院臨近村子口, 那馬蹄聲慢了下來,等他抬頭一看, 卻見一輛雙輪馬車停在路邊,馬車伕站到一旁,從車裡頭鑽出兩個娘子來, 皆戴帷帽, 著胡裝。
馬車還未停穩, 又見後邊竄出匹神駿的白馬來,馬上端端正正坐著個郎君, 迎著陽光看去,彷彿神仙中人。
那郎君自然是盧七郎盧絢,劉華追查到袁大婆娘經常到城外村子裡採買丫頭, 最近在大喜村逗留過一陣子,本想派個不良人來調查,但盧絢不願弄丟這個線索,便想著親自過來一趟。
至於崔清,她本就在家裡呆得不耐煩, 聽說此事哪裡坐得住,加上兩家已經定下婚約,算得上是未婚夫妻,崔父也只叮囑幾句,放她出門散散心。
大喜村距長安不過一天往返的距離,只是村子的路不太好走,崔清在籠子一樣的車裡悶了一早上,本就不結實的身子骨都要被顛散了,好不容易到了地頭,自然要出來透透氣。
塵土飛揚,混合馬匹特有的臊臭味讓崔清不適地皺了皺眉,帷帽垂下的黑紗遮住了大半視線,顯得一切如霧裡看花般朦朦朧朧。
她視線一轉,盧絢已上前尋那老漢問話,崔清向前幾步,裝作不在意般偷聽他們的話。
然而……老漢的話裡鄉音濃厚,她壓根聽不懂,望了眼認真交談的盧絢,她放棄了偷聽的打算。
這年頭的村裡人,大抵都沒學過官話。
但是彈幕裡的西安人卻熱淚盈眶,'這話,和我們的的方言很像啊。]'我居然能聽懂個一小半。]
'有點像粵語。]
古長安話歷經悠久的歲月後散落四方,有的聽起來好似粵語,有的又與西安方言相符,好在她的觀眾不少,你一句我一句,竟也能拼出個七七八八。
'大概意思好像在說你們是夫妻,來這裡散散心,順便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買回去當丫頭。]崔清一怔,難怪出門前他特地囑咐自己不要坐有標記的馬車,一些貴重的釵鐶也摘了下來,原來一開始就打定這個主意了嗎?
一旁的黃鸝頗有些氣鼓鼓地,轉頭小聲道,“娘子,他……他怎麼能憑空汙人清白!”
崔清捏了她的手一下,正巧對上盧絢轉過來的視線,他好似聽到黃鸝的話般,笑得眼睛彎彎——不得不說,平時盧絢還是挺高冷不愛說話的,這樣一笑,還真讓人……
儘管有薄紗遮面,她還是不自在地轉過眼去,直到又聽兩人說話,老漢往村子裡讓,一邊走在前頭帶路一邊絮絮叨叨地說些什麼,馬車伕——盧絢的小廝給他塞了點碎銀子,他更加合不攏嘴,口中的話一籮筐一籮筐地丟擲來,直到崔清從翻譯的彈幕中看到一個熟悉的字眼。
'我好像聽到袁大娘這個名字了,水友們聽聽,是不是?]'我聽出來了!]
'你們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挺像的。]
看來,他們找對地方了。
第99章 大喜村
就在崔清半懂不懂地跟著盧絢往裡走時, 岔路小道跑出個半大小子, 口中嚷嚷著什麼, 她沒聽懂,卻見老漢著急地迎上去,嘰裡呱啦地說了幾句,便要離開。
崔清心裡一動, 朝盧絢望去。
“他說, ”盧絢微微皺眉,輕聲翻譯, “賴老叔的婆娘上吊了,還好及時救回來。”
“我們去瞧瞧?”崔清問,這個“賴”字相當有吸引力。
於是, 他兩光明正大地跟在老漢身後, 朝村子深處走去。
古代農村的路不好走, 穿著薄底鞋子的崔清時不時被泥路上的石頭硌一腳,只恨自己沒把運動鞋發明出來, 看著前面走得飛快的老漢小子心裡頗為著急。盧絢見狀刻意放慢腳步,給小廝清明遞一個眼神,清明自動跟了上去。
“我連累你了, ”崔清咬了咬下唇,心一橫道。
盧絢似乎被她逗笑一樣,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腦袋,瞥見旁邊的黃鸝又自然地放下,“傻娘子。”
這三個字好像在他舌尖上繞了一圈才依依不捨地吐露出來, 崔清倒是沒什麼反應,黃鸝反而臉紅了。
等他們慢慢走到人聲喧譁之處,崔清的腳已經不是自己的腳了,來這裡那麼久,她還是第一次走這樣的小路。清明見著兩人,腳下踩著輪子似的麻溜地滾回來,“郎君,那賴老漢的婆娘被救下來了,可惜扯著嗓子,說不了話。”他眼鏡骨碌碌往左右轉了一圈,湊近些道,“瞧著是個清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