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有人安設了什麼圈套,醉翁之意不在酒,本意難測平添憂。
短呢大衣的下襬翻飛,露出中山裝那筆挺的前襟,白九棠大步行徑在前,低斜的帽簷遮得住眉心遮不住煞氣,咫尺之內人見人避。
腿傷的疼痛扼住了他全身的神經,可腳下的步子卻依然激進,想著這條腿說不定就這麼毀於一旦,心情更是陰霾無比。
戚青雲在後面快步跟隨,神情嚴峻頗多擔心。照白九棠現在這架勢看來,不管那個女人說的話是否屬實,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老何加快步子超前而上,一把攔下白九棠,正色說道:“大哥,評彈館飛不了,別走這麼快,小心著您的腿!”
白九棠早已被疼痛折磨得滿頭大汗,一臉怒容的瞪著擋駕之人,似乎想要開口破罵,轉即卻合上眼簾點了點頭:“罷了,聽你的。”語落再度邁開了步子,稍稍放緩了步速。
大世界中有許多評彈館,經營性質以演奏為主,裝潢格局大抵與茶館相仿,正前方是戲臺,臺下是桌椅。較大的場子有兩層樓,樓上俯視戲臺,視聽效果更佳。
白九棠要找的評彈館在大世界一樓縱深盡頭,據戚青雲說,那兒場地不大名氣倒不小,本以為出現在浦香閣的女子最多是個臺柱,可不曾想到她居然是老闆,女人做老闆在上海灘並不稀奇,但這個女人顯是風月出生,這麼年輕就上岸了,委實令人詫異。
隨著快速行徑,那間店已近在眼前,黑底金字的牌匾赫然懸掛於門頭,渾厚的書法,閃耀的字型,不知是何人贈與,竟有三分江湖氣,只道那館名舒舒雅雅,絕無半點江湖的影子,好一個春景如畫的美名,怎一個“海棠春”了得。
眼見著白九棠就要一頭扎進“海棠春”,戚青雲實感不妥,快步而至將其攔截了下來。
“怎麼?”白九棠二次遭截,臉色陰沉沉的叫人發憷。
“在澡堂子也沒來得細說,那天晚上的事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了?”戚青雲嚴肅的望著他,口氣不乏一絲疑惑。
按捺著想要大吼一聲的衝動,白九棠重重的翻了個白眼:“我若記得,何必這麼焦慮?該認賬認賬,該打發打發,多簡單的事!可遭就遭在我不記得,現在突然又冒出個仔來,換了是你,你覺得冤不冤?”
說罷,瞪著不知名的地方生了半天悶氣,猛又調回焦距,憤憤的說道:“就算是我做過吧!可她是吃這碗飯的!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懷孕?堂子裡的涼藥是用來幹嘛的?蘇三以前每月三副,少喝一副院娘都不答應,若不是我給攔著,她現在哪能給我生兒子?”
戚青雲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不知是吃的哪門子的驚,白九棠以為他咀嚼出了事有蹊蹺之處,怎知聽得他愣愣的說了一句“難不成堂子裡的女人都生不出孩子?我怎麼不知道有這麼厲害的藥?”
這話猶如一口鐵鍋砸下,震得白九棠半餉無話,末了,沉痛的嘆了口氣:“你逛書寓只是喝花酒,來來去去不多留;我逛書寓卻是在養女人,風月場上的門道自是一清二楚。你也不必納悶這些個無聊的事情,反正你又沒養女人在裡頭,她們能不能生都不關你的事。”
戚青雲努力消化著這些話,稍事眨眨眼抽回了心神。白九棠經過這麼一遭,倒是平和了下來,整作身姿抬手一揮,領頭邁進了“海棠春”的大門。
這間評彈館與別家沒什麼差別,只是陳設很新,看來才開張不久。進門是一扇海棠怒放的春景屏風,屏風後便是客堂,客堂正前方是高約一尺的小戲臺,客堂左邊是櫃檯,右邊是賬房。光線有些幽暗,給人一種深邃的念想。
館內人氣不錯,大半個場子滿座,來客品著香片,賞著評彈,好生悠閒,一派祥和。
白九棠歪著頭捎了臺上的女人幾眼,當即不爽到了極點——眼大如牛,膚白如屍,正是害人精在登臺“演戲”!
堂倌見得有了生意,趕緊滿臉堆笑的迎上前來,哈腰招呼道:“來客咯!裡面請!”
白九棠瞥了他一眼,不悅的罵了一句:“嚎什麼?報局票吶?不知所謂!”說罷在人家惶惑的表情下,不耐的指了指最前方的一張桌子:“哪兒,看茶,四位,一品雲峰。”
堂倌凜畏的瞅了瞅他,又瞄了一行來人幾眼,眼珠骨碌一轉,再度掃視來人,突而舒眉展顏,樂得直起了腰板,朝臺上揚手喊道:“姑娘,是白九爺來了!”
這一嗓子吼出了“略知內情”的意境,一行人始料未及,白九棠更是錯愕不已。本是想看看突然面對面會帶給那個女人什麼樣的反應,哪知這堂倌不但破壞了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