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老話,“他對我沒什麼可挑的……”
她又望向了靈堂中那威嚴的、龐大的、孤獨的棺槨,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起碼,到眼下是這樣吧。”
老爺子這一走,蕙娘在權家倒沒覺得什麼不同,她是早就立穩腳跟了。可文娘在王家感受到的氛圍,恐怕立刻就會不一樣了。
蕙娘道,“放心吧,你公公心明眼亮,不會做出不明智的事的,萬事有我呢。”
文娘望著姐姐,微微綻出一點勉強的效笑意,點頭道,“我沒本事,總要讓姐姐操心了。”
焦子喬站在兩個姐姐身邊,聽她們打機鋒,他若有所悟,卻又似乎還有些不明白,一雙眼轉來轉去,並不做聲。
一時三姨娘過來,喊了文娘和喬哥進去,“幫著一道招呼客人吧……”
也要喊蕙娘,蕙娘道,“這裡今晚不能離人的,你們都進去歇一歇,一會還要出來行禮呢。”
出殯前天晚上,的確有許多禮儀要行,一家人幾乎都不能休息,,三姨娘也沒堅持,只是輕輕拍了拍蕙孃的肩膀,便帶兩人進了裡屋。蕙娘一人站在靈棚裡,望著焦家滿園的燈火,遠遠的鑼鼓聲、誦經聲、人聲——甚至還有零星的笑聲……不知不覺,她竟有幾分痴了。
一陣風來,吹動了靈堂前的白幔,她又極為複雜地望了堂內孤零零的棺槨一眼,腳步一錯,扶著額頭輕輕地呻。吟了起來,周圍眾下人忙道,“姑奶奶小心!”
蕙娘擺了擺手,“我不妨事,就是暈了一會兒——”
桂少奶奶正好從裡頭出來,聽她這麼一說,便不由分說上前安排,“都站了一天了,眼看還要再折騰一天呢,你還硬挺?這會該來的人也都來了,你先下去歇一個時辰。若來人,我讓人進來叫你。”
她一邊說,一邊把蕙娘往內堂搡,蕙娘也就半推半就地被人攙出了靈棚,在靈堂附近她這幾天用的一個下處裡安頓了下來,靠在炕上,半眯著眼只是打盹。
她身邊從來都少不了從人,可今日情況特殊,桂少奶奶幾乎把人全都給調走了。只有綠松一人守在她身邊,又過了一會,石英從外頭領了一個人進來。也不言聲,直接掀簾子進了裡屋,把這人放在這就轉身出去了。綠松見了,眼神中不免閃過一縷黯然,也就識趣地起身出了屋子。
此人也戴了兜帽,乍一眼根本看不出男女,蕙娘見他進來,便從炕上半坐起來,淡笑道,“是有幾分突兀了,不過,錯過今日這個機會,總要有幾個月不能見你。”
那人摘下兜帽,淡笑道,“少夫人客氣了。”他形貌洵美,雖說通身掩在一襲披風之中,但仍是容光照人,美貌堪稱豪奢——素容已是如此,上妝後有多顛倒眾生,那還用說麼?
蕙娘和崔子秀也絕非頭回見面,老爺子得了閒也喜歡聽戲,崔子秀還是蕙娘眼看著紅起來的,從前老爺子得了閒調弄伶人時,蕙娘同那群清客,哪一次不是隨侍在側。只是如此別室私會,於兩人如今的身份來說,倒是充滿了曖昧意味。——蕙娘有時想要開開葷,也許是她興致好。可崔子秀什麼身份,他卻不能隨意招惹上良國公府這樣的人家。
但……即使如此,他也還是如此鎮定,望著蕙孃的眼神,甚至並沒有戲子們常見的那份諂媚、勾引和卑下,而是清明的、銳利的、掂量的……
同仁堂在各地分號的二掌櫃,多半都是鸞臺會瑞氣部的管事,祥雲部、清輝部的人,蕙孃的身份是接觸不到的。而香霧部的人員構成,卻為雲媽媽刻意模糊。蕙娘到了今日也不知道香霧部的幹部都是什麼出身,對權家的底細又知道多少。崔子秀在香霧部,身份應該是不會低的,他是已經知道了良國公府的底細,連權仲白的少主身份都確認無疑呢,還是一知半解,只知道權家和鸞臺會有關,但對真相,還只是霧裡看花?
蕙娘不禁露出一絲微笑,她站起身來,竟是一掃疲態,精神奕奕地倒背雙手,在崔子秀跟前來回踱了幾步,才從懷裡掏出一方手帕,丟到崔子秀跟前,道,“認得嗎?”
崔子秀彎□,拾起來看了,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將手帕捏在掌中,柔聲道,“少夫人,這種東西,可不能輕易現於人前。”
蕙娘道,“稀罕麼?你一年也不知要見過幾次吧,這枚鳳主印,難道還能把你給嚇著了?”
說得出鳳主印的人,對鸞臺會的瞭解已不能算淺了,崔子秀卻半點沒有驚容,還是那樣從容沉靜。,他說,“少夫人行事果然殺伐果斷。”
卻不提自己究竟有沒有被這鳳主印給嚇著。
蕙娘倚在櫃邊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