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一簇人約有三五百個,一齊擁出山坳來。山坳口原築有一座大木柵門,他們走出了柵門,幹木兒便吩咐把柵門閉上,娘兒們都站在柵門裡張望。
那布庫裡山北面梨皮峪的村民,和山南面布林胡裡的村民,原是多年積下的仇恨,兩村的人,常常尋仇雪恨,一言不合,便以性命相搏。梨皮峪的村主名喚猛哥,已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他膝下有一個兒子,名喚烏拉特,出落得一表人才,臂力過人。他常常帶領村眾過山去報仇,總是得勝回來。
這布林胡裡村上的人,吃他的虧已是不少,人人把這烏拉特恨入骨髓。如今打聽得幹木兒從嶺外趕得一批驢回來,他又帶領著一大群村民過山來,意欲劫奪那一群驢馬。他一個人立馬山 頂,先發三支沒羽箭,算是一個警報。後來見幹木兒領了大隊人馬出來,他便把槍桿兒一招,那梨皮峪的村民跟著他,同潮水似地衝下山來。到得一片平原上,兩邊站成陣勢,發一聲喊,刀槍並舉,弓箭相迎,早已打得斷臂折腿,頭破血流。幹木兒騎在高大的馬上,指揮著大眾,見有受傷的,忙叫人去搶奪回來,抬到柵門裡面去。那班娘兒們忙著包腿的包腿,扎頭的扎頭。便是那幹木兒的三個女兒,也擠在人群裡幫著攙扶包紮。
那姐妹三人,大姑娘名叫恩庫倫,二姑娘名叫正庫倫,三姑娘名叫佛庫倫。恩庫倫已嫁了丈夫,正庫倫已經說定了婆家,只有佛庫倫還不曾說得人家。她三姐妹都長得美人兒似的,只有佛庫倫格外標緻。平日村坊上的男子們見了佛庫僧,誰不愛她!
便是沒有話說,也要上去和她兜搭幾句,藉此親近美人兒的香澤。無奈這布林胡裡村坊上的男子雖多,卻沒有一個是她看得上眼的,見了這班男子,連正眼都不肯瞧他一瞧。如今見自己村坊裡的人和別人打架,不覺激發了她興奮的心腸,便幫著她母親姐姐在柵門裡管那班受傷的,一會兒攙扶這個男人,一回兒安慰那個男人;一會兒替他們包紮傷口,一回兒拿水漿牛奶喂他們吃。說也奇怪,那班受傷的人,凡是經過三姑娘服侍的,便個個精神抖擻,包好了傷口,重複跳出柵門去廝打。
這一場惡鬥,布林胡裡的村民和前三年大不相同,人人奮勇,個個拼命,看看那邊梨皮峪的村民漸漸打敗下來。那烏拉特站在馬背上,看著自己的村民漸漸有點支援不住了,他便大喊一聲,跳下馬來,舞動長槍向人叢裡殺進去。他那支槍舞得四面亂轉,大家近不得他的身,讓出一條路來,他直奔幹木兒馬前。幹木兒眼明手快,看看他到來,便在馬上挽弓搭箭,颼的一聲,向烏拉特射去,那烏拉特肩窩上早中個著,只聽得他大喊一聲,轉身便走。這裡幹木兒拍馬追去,三五百村民跟著大喊:“快捉烏拉特!快捉烏拉特 !”這時,梨皮峪的村民見頭兒受了傷,人人心驚,個個膽寒。大家轉身把烏拉特一裹,裹在人叢裡,向山頂上逃去。這裡面獨惱了一人諾因阿拉。他在三年前和梨皮峪的人械鬥,曾中烏拉特一箭,如今他見烏拉特也中了一箭,他如何肯舍?便緊緊地在後面追著,一心要把烏拉特生擒活捉過來,以報一箭之仇。他逢人便殺,見馬便刺,把梨皮峪的人殺得落花流水,東奔西逃,他們到這時恨爹孃不給他多生兩條腿跑得快些。看看殺到布庫裡山頂上,離自己人也遠了,那梨皮峪村民也七零八落,逃的逃,死的死,剩下不多幾個了。但是,那仇人烏拉特兀是找尋不到。諾因阿拉到底膽小,不敢追過嶺去,便停槍勒馬,跑下回來。這一遭,布林胡里人得了大勝,人人興高彩烈,狂呼大笑,立刻斬了三頭牛,六頭豬,十二腔羊,一百隻雞,召集了許多村民,男女老少,在幹木兒院子裡大吃大喝起來。恩庫倫姐妹三人,也跟著她爹孃吃酒。這一夜是四月十五日,天上掛著圓圓的月兒,照在院子裡,分外精神。那佛庫倫姑娘,重習脂粉,再整雲鬢,在月光下面走來走去,那臉上出落得分外光彩,引得那班吃酒的人,未飲先醉,只聽得滿院子嚷著三姑娘的名字。有幾個仗著酒蓋住臉,上去和她胡纏,惱得三姑娘一溜煙避出院子去玩月兒。
天上明月,人間良夜。這布林胡裡地方,位置在長白山東面,胡天八月,冰雪載途,又在這萬山叢中。雖說是偏僻荒涼,絕少生趣,但是一到了這春夏之夜,一般也是清風入戶,好花遍野。如今這佛庫倫,是人間絕豔,天上青娥。長在這山水窮僻之鄉,毳幕腥氈之地,她孤芳獨賞,對此良辰美景,便不覺有美人遲暮之嘆。她想到,布林胡裡的村民都是一班勇男笨婦,絕少一個英姿颯爽的男兒和我佛庫倫匹配得上的。她想到這裡,又回到日間那個烏拉特:他立馬山頭,何等英雄氣概!後 來他指揮村民直衝柵門,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