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的都是生者。這話只能在私下說,可條條人命都關天,生死實在是最公平的事。我知道你的心思,你還是想要爭一爭……你未必真願意納妾,這世上沒有哪個女人是願意納妾的,可就因為你想要爭,你不能讓人捉住你的痛腳,就是現在不抬舉,你留那個什麼綠松在家裡,是有別的用意,可將來你也還是要抬舉的。你要抬舉,就要提防著她們不能太受寵,不能威脅你。她們也難免會有別的想頭,大戶人家,妻妾相爭鬧出多少條人命,我是最清楚的。這些年來,看得難道還不夠多?”
蕙娘眉眼一動,她還有點不死心,尤其權仲白竟站在如此高度來教她——她畢竟是有些不服氣的,沒話找話都要回一句,“你知道這個,就別太寵著不就完了唄……”
“不寵著,我晾著她一輩子,一輩子不進她的門,上她的床,”權仲白眉宇再沉,他越說語氣越冷,“小姑娘一輩子就這麼消磨了,這糟踐的不是人命?這世上可不獨你的命是命,人家一輩子不是一輩子?別人院子,我管不著,可這樣血淋淋的事情,我決不會做。”
他的失望是如此明顯,瞎了眼都能看出來。“你好歹也是守灶女出身,就看在從小受的教育份上,也不至於還想著抬舉通房……就是人家三從四德教出來的女兒家,還想辦法捏著丈夫不給抬舉呢。唉——”
嘆了一口氣,畢竟是沒說下去:再說下去,這話就有點不好聽了。權仲白拍了拍蕙孃的肩膀,放緩了語氣,“這件事以後別再提了,立雪院那裡,你把石英換過去吧,或者就乾脆不要留人!免得日後傳出去她也不好找婆家。我自個兒慣了,不用人服侍。”
“這不行……”蕙娘眉眼都是木的,微微一動,反射性地回絕了權仲白,“她是我手下最得用的人,留在京城,我是有用處的。”
她到底還是找回了慣常的理智和做派,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又裝出笑來。“姑爺就放心吧,沒想著把她給你……你就別自作多情了!”
換在往常,這一刺必定能鬧得權仲白好生無趣,可今日,卻是蕙娘自己都能聽出其中的軟弱。
雖說小別勝新婚,可今天晚上,蕙娘特別沒有胃口,一個晚上,她也沒有都怎麼睡好,在床上翻來覆去,睡意都一直不來,澇得眼圈都黑了,第二天早上權仲白起來看見,都有點過意不去。
“你的心事怎麼就這麼沉啊?”他一拿蕙孃的手腕,指尖壓在蕙娘腕間,又令她感到一陣煩躁。“說你幾句而已……不知實情,以訛傳訛背後臧否,本來就是你的不對,你還真上心了!”
說著,便給蕙娘寫了一張條子,“山上夜裡涼,你又存了心事,被子又不好好蓋,倒鬧得夜風入體,喝一副發發汗,免得存了病根。”
他也真是說過就算,今早起來又沒事人一樣了,蕙娘訕訕然的,要和他認真賭氣,到底是有點心虛,只好發嬌嗔,“一句話說錯,你那麼認真幹嘛……這叫我能不往心裡去嗎?”
說著,也是半真半假,眼圈兒都委屈得紅了。倒唬得一群丫鬟,本來都進了屋子,一下全潮水般地退了出去。權仲白不吃她這一套,又虎起臉,“君子不欺暗室,為人處事,細節上是最要注意的,以後你也要從心底就要求得嚴點兒,就不至於一鬆口說這樣的話了。”
要他不是君子,蕙娘也多得是話回他,可從頭回見面到現在,權仲白被她激成那個樣子了,到底都還是沒有丟失自己的君子風度。他自己說話直接大膽是一回事,那些話終究頂多算是不看場合,要說私德,還是無可挑剔的。她被噎得難受極了——權仲白又到底比她大了那麼多呢,這麼一虎臉,蕙娘認真有點吃不消了,偏偏她又也有自己的風度,究竟這一回是她不謹慎,被抓住了錯處,要豎起刺來,也不那麼佔理……
“我本來就不是君子,”她只好蠻不講理,“我是小人,我沒皮沒臉,行了吧?”
這麼一張如花俏臉,委屈得珠淚欲滴,權仲白看著也覺得可憐,又想到她十七八歲年紀,就算平時表現得再強勢,究竟一個人跟他住在香山,偌大的園子,就她和她的那些下人,自己一走就是好幾天。她也沒半句抱怨,反倒是把衝粹園上上下下,已經安排得井井有條的……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他放鬆了聲調,又嚇唬焦清蕙,“不許哭,掉一滴眼淚,就給你開一兩黃連吃。”
但凡是人,沒有不怕喝苦藥的,蕙娘一點抽噎,都被嚇回嗓子裡去了,她怕是未能想到權神醫居然出此絕招,一時呆呆地瞪著姑爺,倒是顯出了符合年紀的稚氣。權仲白看了,心情不禁大好,他颳了刮蕙孃的鼻頭,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