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人獨飲。
薄酒微醺處,女子的明眸中慢慢爬上血絲,門口傳來響動,來人腳步沉沉,女子長睫輕顫,她知道,她的人還是來了。
男人推門而入,女子沒有回頭,坐在那裡再次端起杯盞,纖指輕撩面紗,一口將杯中酒水飲盡,皺眉嚥下時,男人已走至她的對面坐下。
他看著她,她嫣然一笑。
或許是因為酒精的緣故,雖有輕紗掩面,那含笑的眼角眉梢卻是說不出的風情魅惑,男人眸光微微一斂,將視線別過,垂眸看向面前杯中酒。
酒面一漾一漾,倒影著自己悲傷的眉眼,他唇角一勾,大手執起杯盞,仰脖,亦是一口飲盡。
“我以為你不會來。”女子最先打破了沉默。
“為何不來?”男人問,伸手提過桌上酒壺,替自己斟滿。
女子笑笑:“明日我就走了。”
“嗯,”男人點頭,又兀自飲了一杯,“我猜也是。”
女子怔了怔,見男人又提壺想倒酒,就連忙伸手將酒壺接過,“你酒量不好,少喝。”
男人輕輕嗤笑,笑得有些不知所謂,不過,也未強求,就將手收了回去。
“有什麼要說的嗎?”女子眸色深深,凝著面前的男人。
男人低垂著眉眼,把玩著手中杯盞,帶著厚繭的指腹輕輕摩挲過酒盞的杯口,其聲恍惚:“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女子眼波微動,“當然!有緣就一定能見到。”
“有緣?”男人再
tang次輕嗤。
“有緣是什麼時候呢?”男人徐徐抬眼,迎上女子目光,唇角扯出一抹弧度:“又是幾年後,或者你身邊的某一個人身陷囹圄之時?”
女子臉色一變,男人輕輕笑開。
在女子微愕的目光中,男人伸手自袖中掏出一方絲絹,輕輕抖開。
“能告訴我這方絲絹上面繡的這些符號是什麼意思嗎?”
女子沒有吭聲。
男人的聲音繼續。
“你知道嗎?今日兩個人告訴了我截然不同的兩個答案,我不知道哪個是正確的,所以想問問你。”
“司樂坊掌樂凌瀾跟我說,這是一首思君曲,表達了絲絹主人對心上人的思念之情,夜夜思君不見君,只能獨自飲泣;可一個懂音律通樂理的老嬤嬤跟我說,這是一封信,信上說,她已安全、拖住葉炫、挾持皇后、去九景宮;我不知道哪個是真的,我哪個也不信,我就信你,你能告訴我是什麼意思嗎?”
男人將絲絹攤在女子面前,一瞬不瞬看向女子。
好一個借他之手的連環計啊,雖然,前兩句他不是很明白什麼意思,但是後兩句他懂了。
他原以為,去九景宮是錦弦的計謀,是他故意回來稟告說‘她’在九景宮,引君入的甕,卻原來,對方本就是這樣計劃的,無論他們引還是不引,對方本來就是準備去九景宮的,是嗎?
如此看來,凌瀾還活著是嗎?
她的營救任務完成了,他被她利用完了,所以,她說,她明日要走了,是嗎?
“呵~”他低低笑,“上面的意思,能告訴我嗎?”
他又重複了一遍。
女子眸光微閃,垂眼看下去,一個字都說不出。
“幾年前,你救我那次,也是因為我偷到的那張皇陵地圖是嗎?”男人緊緊逼問,才喝了兩杯酒而已,竟臉也紅了,眼也紅了,連聲音都有些沙啞。
女子依舊沉默。
沉默是什麼意思?
沉默就是不置可否,沉默就是承認。
葉炫就又笑了。
果然人生無常、命運多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那次他奉錦弦之命,去皇宮竊取皇陵秘密地圖,地圖到手,卻驚動禁衛。
後來到手的地圖不見了,他一直以為是他自己在被禁衛追趕之時,或者跟其打鬥之時掉了,他一直以為,以為了幾年。
原來,真相竟是這樣殘酷。
他寧願她否認,他寧願是自己掉的。
只要她說不是,只要她說,他就相信。
至少,他們的初遇,是美好的。
卻原來也是奢侈!
“果然是葉子,沒有根,沒有心的葉子!”
葉炫大手一揚,內力傾散,攤開在女子面前的絲絹飛入他的手中,五指一收,他將絲絹攥在手心,末了,又置在燭火上點燃,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