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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後在秦深已然哭笑不得略帶苦笑的強烈堅持之下,程諾只把秦深送到了他們樓前那條小路的盡頭。

傍晚時分,薄薄的暮色彷彿滴在宣紙上的一滴墨汁,一點一點氤氳開來,染黑了頭頂大片大片的天空。厚重的雲層深處,臨終的夕陽垂死掙扎著透出來最後一點回光返照的餘暉,可仍挽回不了那光亮在黑暗步步緊逼的侵蝕之下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暗的事實,夜色逐漸佔了上風,無力迴天的世界,有一種令人心碎的悽美。

而眼前這場即將到來的離別,卻更是讓程諾措手不及地心碎。

明明不是生離死別,明明只是一場再正常不過的短暫分別,明明很清楚兩個人最多兩個月後就能再見……可是這份依依不捨的難過心情,那般濃烈,那般疼痛,那般決絕,卻是騙不了人,無法自欺的。

右手緩慢地抬起,就像抬起一個世界,輕輕捂住隔著厚厚衣料的胸口,感受其下那一顆心,跳得那般遲滯而鄭重。

當秦深微笑著站在程諾的面前,程諾覺得整個宇宙都彷彿在那一瞬間後退得很遠很遠,觸目所及的一切都煙光嫋嫋,霧氣濛濛,看不分明。

他終於開始覺得有一點怕:原來習慣竟是一種這麼毀滅性的東西,來勢洶洶,又纏綿入骨。秦深帶來的溫暖,不知不覺,已經長成為他的心底,一株妖冶難除的罌粟花。不是拔不掉,而是,捨不得拔。

這時候以為是棄之不捨,主動權在他。很久以後才懂,其實他根本求而未得。

“喂,你這是什麼表情啊?不帶這麼詛咒我的吧,好像我這一走,就再也回不來了似的。”

秦深挑著眉打趣,沒想到只不過一句隨意開開的玩笑話而已,竟然讓程諾一剎那緊張如驚弓之鳥,面上惶恐驟現,跟個撥浪鼓似地連連搖頭。

“你說什麼傻話啊你!太不吉利了!菩薩保佑菩薩保佑!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

秦深怔了一下,緩緩眯起眼睛。

薄薄的鏡片後面,那一雙幽!深邃的眸子驀地劃過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過了很久,他忽然輕輕一笑,低沈清朗的嗓音帶著一股異樣溫情的性感與沙啞:“我還不知道你原來這麼迷信。好好好,是我錯了,我不亂說話了。天冷,你快些回去吧,乖,我會給你打電話的,放心。”

程諾身子不動,眼瞼低低垂著,睫毛又黑又長,在一旁突然亮起的昏黃路燈下,細密輕盈的睫梢悄然滑過了兩簇晶瑩剔透的流光,鏡片反射,璀璨異常。半晌,他才輕輕點了點頭。

他不迷信。只是那一句“再也回不來了”,猶如一柄兵不血刃的利劍,狠狠戳痛了程諾的心。他最怕的,不就是這麼一個一世別離,相見無期的結局。

“那──”秦深抬手揉揉他最喜歡的,程諾那一叢柔軟細碎的頭頂,輕輕地說,“我走了。”

說完他沒再猶豫,轉身往前,漸行漸遠。就算背影再怎麼修長挺拔傲然出眾,然而最終,也難以逃脫消失泯滅在來來往往的熙攘人群裡的命運。

這一刻,無論眼前的世界還是程諾的世界,都一下子變得天黑。孤獨的野草被四面八方突如其來的凜冽寒風吹而又生,瘋長爬滿,熟悉的冰冷在瘦弱的身體裡橫衝直撞,瘋狂肆虐。

一場最最普通的告別,程諾送走了他的房客。

想起兩天前秦深還跟程諾開玩笑說,我不在的這兩個月,你可以再找一個房客,反正這房子閒著也是閒著。當時程諾不置可否,眨眨眼睛,赧然一笑──秦深不會知道,而他也不打算告訴對方,從此以後,自己再也,不會有別的房客。

有過秦深以後,那間屋子,誰也不能再有。

是不配,更是他捨不得。

甚至包括他自己。

相遇是天賜的奇蹟,相愛是註定的命運。當歷經往昔種種,走過歲月長河,看盡形形色色林林總總的諸多房客,終於有那麼一個人,橫空出世,石破天驚,現身於他的人生。

那個人,他一路披荊斬棘,降妖除魔,歷盡艱辛,不言坎坷。無數的誘惑,他都抵禦了,每一條岔路,他都走對了,多餘的選擇,他都放棄了,踏過千山萬水單身匹馬而來,最終,成為了他生命裡獨一無二的無可替代。

那個人與別人都不同。而他所給予的溫暖,程諾不想再還,也無力償還。

情毒入骨,他不能再還。

第十一章

秦深一到家就給程諾發去了報平安的簡訊,接下來的日子也常常主動聯絡,不曾間斷。這當然讓程諾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