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你以為無所謂,所以不管你做什麼,連我這個朋友也不告知,也不打算跟我聯絡了?”
“明娟……”
“不是嗎?我們認識這麼久,但不管你有什麼事,你都不告訴我——”
“不是這樣的!明娟。”沈若水急急解釋,不希望自己的無意傷害到這個朋友。“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怕又連累到你……”
“因為我媽?”
“畢竟因為我才出了那些事。”並沒有正面回答。
車廂裡靜默片刻,然後連明娟終於側頭看了她一眼。“我以為你去找江大哥了。”
沈若水搖搖頭,車廂裡又靜默下來。
她無法放下心,心安理得地去找江潮遠。江潮遠也明白。半年的時間不算太長吧?等江潮遠歐洲巡演回來,只能那樣。她只能等待。
“明彥他……還好吧?”等明彥康復,等他沒事了,一切如常。
連明娟抿抿嘴,不說話。
“明彥還好吧?他沒事了吧?”沈若水又問。
連明娟還是沒說話,望著眼前的柏油路。道路似乎無盡地往前延展,一直到天際那邊。
車子終於停在一處近海的屋子前。房子離海邊有段小距離,但從屋裡可以看到一整片遼闊的海;單層的建築,廚衛俱全;黑自風格,很現代化的裝置與裝潢。
“這一帶住了許多從事音樂藝術工作的人。這裡靠海,離城市不遠,交通又方便:但環境幽靜,近兩年許多音樂家跟藝術工作者看上了這裡,相繼移居到這裡來。我爸媽也跟著湊熱鬧,前一陣子買下了這間房子。”
屋裡三間房,主臥室跟客房,另一間裝了隔音裝置,裡頭有架鋼琴,另一邊擺了椅子和架放樂譜的架子。
“這間是我們練習用的琴室。”連明娟忽然壓低聲音,將沈若水拉到一旁,掩蔽在門窗後。
琴室跟另外兩間房設計上稍有不一樣,房門上方鏤空裝了強化透明玻璃;房間則面向海那方,一整片玻璃窗,望出去一大片寬闊的長天連線著不遠處的海。
房門半掩著。沈若水這時才注意到屋裡傳出的斷續的、像在嗚咽的琴聲;裡頭有個人影,背對著門,面對著窗外的海天,肩上架著琴,一手拿著琴弓,卻像在鋸木材一樣,發出極為礙耳的聲音。
“明……”她張了張口,沒發出聲來。
她看他丟下琴,看著自己的手。那手竟像是在抖;他看著看著,忽然生氣地捶打自己的手。
明彥……怎麼會這樣?
連明彥沒注意到屋裡有人。他雙手抱著頭,突然叫喊起來:“為什麼?”
沈若水震一下,默默退開。一直退到屋子外,她才開口問:“怎麼回事?明彥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
連明娟顯得很冷靜,說:“這個情況是必然的。難怪會如此,都快四個月了,明彥疏於練習太久。”她停一下,又說:“這種情況也不算是不平常的,音樂這回事,停一天就要倒退三天。我們學音樂的,為了保持水準,每天至少要練習好幾個小時。明彥停了這幾個月,情況自然很不順。
只不過,明彥心高氣傲,受不了,有點自暴自棄。要不是那場車禍——
啊,若水,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沈若水沒有表示什麼,似乎有點遲疑,轉眼望了房子一眼,才問道:“明彥的手……”
“明彥的手沒事。”
“可是?”
連明娟擺個手,說:“醫生說他的手沒問題,外傷也都好了,沒有後遺症,可能是心理癥結。他腿傷早好了,醫生建議他回醫院做復健,但他既不去醫院復健,也不練琴,光只是喝酒,甚至喝醉酒,自暴自棄的,完全變了個人似。阿姨擔心他,特地聯絡了一些音樂界的人,安排明彥演奏會的事,但明彥根本沒出現。我阿姨難堪極了。明彥以前遇到這種事,再不情願,也不會這麼無禮。”
“怎麼會……”
第5章(2)
“明彥根本不聽任何人勸阻,再這樣下去,他的演奏生涯可能會結束。我想他自己也明白。他躲到這裡來,我還是無意中才知道的。你看他這樣,比個三流的小提琴手還糟糕……”連明娟說著,哽咽起來。“若水,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明彥怎麼會變成這樣……”
“明娟……”
“若水,明彥他需要你——”明娟這話太突然,沈若水一怔,隨即沉默。她不是完全不懂明彥的心,但明娟怎麼會突然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