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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從這個裂口鑽進去,第一眼就看到賈詡躺倒在地,老人的右手還緊握著一把匕首,匕首上沾著鮮血。
天下聞名的大俠王越,居然就是被這個老頭子用匕首給傷了?
曹丕有點難以置信,可事實擺在眼前。他俯身過去檢查,發現賈詡還活著,沒有外傷,只是似乎受了什麼劇烈刺激昏過去了。他喊了幾聲名字,老頭子眼皮轉了轉,終究沒有醒過來。
一大群面色驚惶的衛士衝進帳篷,把他們兩個團團圍住。曹公才遭遇過刺殺,現在曹家二公子居然又碰到一次,而且刺客還全身而退,賈將軍倒地不起——他們這些負責警衛的人,恐怕是要大禍臨頭了。
“先去找個醫師來。”曹丕淡淡地下達了命令,就手把劍插回劍鞘,也不等醫師前來,信步走出帳子。
一出去,他就看到附近營地裡的火把一個接一個地點燃,把周圍照得如白晝一般,整個營盤都被驚動了,大隊人馬在軍官的喝叱下踏著步點往返賓士。可王越早已逃走,這些忙亂又有什麼用呢?曹丕仰起頭,嘆了口氣,這次被王越攪了局,看來短期內是不方便從賈詡口中問出真相了。
他回過頭去,看到一個醫師急匆匆鑽進帳篷,數十盞蠟燭點起來,立刻燈火通明,能看到裡頭人影忙亂。賈詡的側影平穩地躺在榻上,始終一動不動。
賈詡到底用的什麼手段擊退王越?他到底會不會武功?如果會的話,到底有多厲害?他是真的受創匪淺,還是故意裝出來避開曹丕的?他那一身病症到底是真是假?
一直到現在,曹丕才突然發現,自己對賈詡幾乎一無所知。那老頭子簡直就是一潭深不可測的黑水,也許深逾千仞——而他,甚至連潭口都沒找見。
這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二公子,你有何困惑,不妨說與我聽聽。”
許都。
伏壽坐在寢宮中,專心致志地縫著一件寬襟袍子。白皙的手指帶著銀針上下翻飛,金黃色的絲線靈巧地穿梭。這件羊毛翻邊的長袍看似普通,實則頗有來歷,那是寢殿大火那一天她從劉協的身上解下來又披在劉平身上的。她生命中的兩個男人,都把味道殘留在這件衣物中,成為她在這個冰冷城中唯一的慰藉。
這時宮外傳來腳步聲,伏壽手一顫,一下走神,銀針刺入指頭尖。伏壽微微蹙眉,想要把指頭含在嘴裡吮吸,可她中途停了下來,把指尖上那一簇小血珠抹在了衣袍的襯裡。
進宮的人是唐姬,她幾乎每天都會來,是極少數幾個能進入到寢宮的人。她手裡捧著幾株藥草,一進來就隨手擱在了旁邊的木桶裡。桶裡已經積存了不少植株,因為來不及處理開始變黃。
“還沒訊息?”伏壽頭也不抬,繼續穿針引線。
唐姬搖搖頭,沒有說話。伏壽喟嘆一聲:“沒訊息,也許就是最好的訊息。”她略停頓了下,“我現在最怕的是,得到一個確定的訊息……”唐姬知道伏壽的心思,她把手搭在皇后的肩上,試圖去安慰她。她能感覺到,微微的顫抖從伏壽的肩上傳到手掌心。
自從白馬城出事以後,伏壽再也沒聽到過任何訊息。無論是郭嘉的靖安曹還是楊修的隱秘勢力,都找不到劉平的蹤跡。伏壽開始是惶恐,然後擔憂得夜夜睡不著,現在反而變得平靜,像是一眼即將枯竭的泉水,水面再無半點漣漪。
唐姬對她的這種平靜很是擔心,她覺得哪怕嚎啕大哭都比這樣強。她決心要挑破這個傷口:“如果……嗯,我是說如果真的有不那麼好的訊息傳過來,姐姐你該怎麼辦?”
伏壽抬起頭,眼神飄到一旁的梳妝檯上,那裡擱著一把匕首:“如果是那樣,我會用那把刀殉國或者殉情——隨便他們用什麼詞去描述——我會去九泉之下告訴他們,我已經盡過力了。”
最後一句她說得異常疲憊,讓唐姬一陣心疼,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伏壽拍拍她的頭,笑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刻,你及早出城,冷壽光會安排。你也盡過力了,可以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了。找個疼你愛你的人,平平安安過一輩子。”
“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唐姬回答。
這兩個女人相對無言,若有若無的愁雲瀰漫在清冷的寢宮內。這時候冷壽光從外頭匆匆走過來,低聲說了一句。伏壽麵色一變。唐姬問她怎麼了,伏壽眼神閃過一絲厭惡:“孔融又來鬧著要覲見陛下。”
“這個人難道就不能有片刻消停嗎?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次。”唐姬恨恨道。皇帝離宮的事屬於機密中的機密,對外都宣稱是臥病在床。文武百官都很知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