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當真犀利,劉平毫無準備,被他一下子問住了。這若是答得不好,之前辛苦經營的大勢就會煙消雲散。劉平裝作沉吟,眼角無意中掃過案几上的食盒,突然靈機一動,嘆了口氣道:“朕之鉗制,在身不在心,例同董承。”
董承被郭嘉下了延時之藥,死在袁紹境內。劉平這是在暗示,自己也被下了毒藥,如果不聽從郭嘉的指示,就會毒發身亡。
蜚先生微微動容,情緒有些激動:“果然和我猜測的一樣。這個人居然敢對天子下藥,當真是誅九族的大罪!那陛下你現在豈不是——”
“你可還記得那個叫史阿的人麼?他身上有一丸華佗制的解毒藥丸,正好可化此毒。我如今已經沒事,可以心無旁騖地對付曹氏了。”
史阿確實有一味解毒藥丸,是蜚先生贈給他的。只不過這藥丸沒被劉平服下,而是史阿在白馬逃難時送給曹丕了。劉平知道蜚先生沒法查證此事,故意七實三虛說出來。果然,蜚先生一聽,立刻拍手呵呵笑道:“這原是我送給史阿的,想不到竟救了陛下,天數迴圈,果然奇妙得很。郭嘉小兒,又怎麼算得過天呢!”
“你與郭嘉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讓你如此怨憎?”劉平順著這個話題順口一問。
“既然是陛下相詢……”
聽到這個問題,蜚先生沉默了一下,開始緩緩解開裹在頭上的青布。隨著一圈圈散發著傷痂臭味的青布條被扯下來,劉平驚訝地看到,蜚先生一直擋住的另外半張臉,卻意外地白皙精緻,能看得出是個俊俏男子,跟平時那半邊露在外面膿瘡橫生的臉相比,簡直霄壤之別。可惜的是在眼眶處留有一個黑洞,彷彿一扇精美屏風被人用燒火棍捅了個眼。
這樣一個才貌雙全的人,心氣一定極高;被毀容之後心性大變,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我還以為……”劉平結結巴巴,有點後悔自己的唐突。
“陛下不必憐憫。臣這副模樣,全拜郭嘉所賜。是以臣以陋面見人,以時刻提醒警醒,毋忘此恨。”蜚先生的身體在青袍下微微發抖,聲音也比平時低沉許多。
“莫非是他配的毒藥?”
“不錯。我中的這種毒,叫做半璧全,是他得意的手筆之一,人中此毒後,一邊身子毒瘡頻發腫液肆流,另外一半卻越發晶瑩細膩。無藥可救。”
“這純粹是為了整人嘛……”
劉平心中暗驚。這“半璧全”擺明了打算讓人生不如死,進退兩難,挫其心志。這等手段,唯有郭嘉才做得出來。
“所以臣發過重誓,一日不殺郭嘉,便一日不除此袍。”蜚先生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另外半邊臉重新裹起來。
劉平道:“如此說來,難道你也曾是華佗弟子不成?”
蜚先生呵呵慘笑一聲,後退了數步,輕輕擺頭:“我與他同是潁川出身,關係還不錯。那時候我們年輕,都喜歡四處遊學,相約一起去華佗那裡求學。結果他在華佗門下混得風生水起,與華佗的侄女華丹打得火熱,我卻是班裡最不起眼的一個,根本不為人重視。就在他意氣風發之時,我送了他一杯酒,在酒裡下了合歡散。我的本意,只是想讓他難堪。結果那天晚上,恰好他出去與華丹幽會,正趕上藥性爆發,他竟將華丹姦淫。等到郭嘉醒來,發現華丹已羞憤自盡,他只得連夜遁逃。”
“然後郭嘉對你展開了報復?”
“不錯。以他的才智,輕易就推測出是我乾的。我知道闖了大禍,也早早溜掉,卻被郭嘉追上了門。我們鬥了很久,我雖然逃得一條性命,但也中了他的半璧全,弄成現在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後來華佗聞訊狂怒不止,把其他弟子盡數閹掉,打發回家。他們中的大多數都被我招至麾下,與郭嘉為敵。”
“嗯……”劉平一時不知該如何評論才好。
蜚先生似乎洞悉了劉平的心思,獨目射出鋒芒:“陛下你一定在心裡想,分明是你這個傢伙嫉妒郭嘉的幸福,才故意陷害他。一個嫉賢妒能之人,有此報應天公地道,為何還如此怨天尤人?”
劉平被說破了心事,只得尷尬地笑了笑。
蜚先生聲調忽然提高:“你搞錯了!我剛才說的故事,不是這一切恩怨的因,而是果!不是我陷害華丹,郭嘉才對我進行報復;而是他先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才會對他的一切進行復仇!”說到這裡,蜚先生惡狠狠地用唯一一隻眼睛瞪向南方,乾枯的手指怨毒地一勾:“他奪走了我的東西,我就要毀滅他的幸福!就這麼簡單!”
蜚先生像是一頭傷獸般嘶吼起來。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