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兩個開釁私鬥,違背城規,都該要責罰才是。你們是誰先動的手?”
劉平道:“是我。”辛毗鬆了一口氣,他一直在籠絡非冀州士子,卻又不想得罪審配。劉平如今主動認錯,正好解除了他的尷尬。他說道:“既然是你先動手,我也袒護不得。司馬公子,你可有什麼意見?”審榮得意洋洋地對司馬懿道:“仲達,有什麼點子儘管說出來,我知道你最有主意了。”
司馬懿乜斜劉平一眼:“劍上虧欠的,不如筆端來還。就讓他來幫我抄抄書吧。”
圍觀人群又是一陣聳動。這懲罰倒不重,只是太羞辱人了。這些人都是各地名族,誰能容忍像個校書郎一樣給別人抄書?辛毗問劉平是否願意接受,劉平居然點頭認罰。
柳毅大叫:“劉公子,你不可屈服,咱們替你詣闕上書,伸張冤屈!”審榮冷笑道:“闕在許都,你有能耐,去面告天子啊。”柳毅大怒,上前要動手,卻被劉平攔住:“柳兄,今日之事我一人承擔,不必旁及別人。”柳毅這才悻悻閉口,被盧毓勸了回去。
司馬懿揹著手走回院子,勾勾手讓劉平進來。他們進院以後,司馬懿從書架上取下一本《莊子》,扔在他面前:“你這麼自由散漫,就抄這個吧。”劉平一斂狂態,居然一句話也沒還嘴,乖乖研墨鋪紙。辛毗看他沒什麼異動,這才跟審榮離開。其他人看了一陣,也都散了,無不嘆息這個狂士果然還是不敵司馬公子。
人都散了,司馬懿把院門關好,慢慢走進屋內。劉平放下筆墨,一臉喜色正要開口,司馬懿卻喝道:“不許回頭,繼續抄,不要停。”劉平莫名其妙,只得拿起毛筆蘸好墨,開始一行行抄起來。
“剛才我打得疼麼?”司馬懿站在他身後,忽然問道。劉平筆下不停,口中回答:“嗯。”
“哼,疼就好。這第一下是替我大哥打的,第二下是替我爹打的,第三下是替我三弟打的。第四下是替……”司馬懿嘴裡記著數,在劉平背後來回踱著步子。
“你的呢?”劉平想要回頭,司馬懿飛快地轉動脖子,瞪了他一眼,嚇得他趕緊重新轉回去。
“我的另算!你以為挨幾下劍就能抵償?”司馬懿冷冷道,“你這個混蛋,當初在溫縣不告而別,自己偷偷跑到許都,居然當起皇帝來了!我連你的死活都不知道,還得給你收拾殘局!現在倒好,又跑到鄴城來,又來個不告而來,還自稱什麼弘農劉氏。我現在都不知該叫你什麼,楊平?劉平?劉和?劉協?你到底是誰?”司馬懿在屋子裡走路的速度越來越快,情緒也越來越激動。
“我是你的兄弟,仲達。”劉平停下毛筆,心情湧動。
“不許停!不許回頭!”司馬懿厲聲道,大發脾氣。劉平低頭抄錄,不敢回首,只聽身後腳步聲往復急促,彷彿情緒化為烈馬在盡情賓士,然後聲音逐漸轉緩,終於復歸安靜。劉平小心翼翼地側頭,看到司馬懿靠著身後柱子坐下,一臉痛苦地揉著右腿,大概是剛才走得太急傷到了筋。他面上餘怒未消,眼角卻帶著些許潮溼。
他一看劉平又偷偷回頭,眉頭一皺,剛要呵斥。劉平已開口道:“仲達,對不起。”
司馬懿沒說話,隔了好久,聲音才再度響起:“你總算有一件事對得起我,就是殺了趙彥——尤其是栽贓給曹氏這一點,我很欣賞。我就怕你又犯傻,唸叨什麼仁義道德。亂世已興,仁德是病,得治!”
劉平一陣苦笑,沒敢接茬兒。他的選擇,正是司馬懿所說最蠢的那種,只不過後來趙彥自己發瘋,陰錯陽差被曹家的人砍了腦袋。他不想繼續討論這個話題,轉而問道:
“仲達你為何會來到鄴城?”
司馬懿似笑非笑,反問道:“我來這裡,還能幹嗎?”劉平手中的毛筆一顫:“……司馬伯父打算暗結袁紹?”
司馬懿是河內大族司馬氏的子弟,而河內地處袁、曹交兵之間,太守魏種又曾有叛變曹氏的前科。司馬懿此時前來鄴城,又如此受到厚遇,政治意味濃厚。看來河內近期,恐怕會有劇變。劉平憂心忡忡道:“袁紹兵多而不精,將廣而離心,縱然一時勢大,我以為終究不是曹公的對手,司馬伯父這次,怕是壓錯了。”
司馬懿滿不在乎地拍了拍手:“我爹讓我來,只是考察一下風向,不然送來的就是我大哥了。你放心吧,我爹這個人雖不夠聰明,可分寸掌握得很好,從來不會站錯隊。”劉平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司馬防在諸多諸侯之間存活至今,自有一套辦法。次子前往鄴城遊學,這個舉動說輕不重,說重不輕,進退皆宜。
司馬懿換了個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