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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的人。

尤大寶出生於上個世紀四十年代,他的父親是上海電熱器件的專家,擁有一份相當不錯的產業。當尤大寶降臨人間伊始,便自然而然地擁有“小開”這個上海社會中的特殊身份。既是技術權威又是工商業主的父親,希望兒子能夠走一條傳統的線路,但尤大寶卻說“不”。

早在小學期間,蘇州文化背景的尤大寶就酷愛評彈,到即將中學畢業的時候,迷戀“張調”的他,在1923年的瑞華坊中意欲拜上一個師傅,拜師金都基本談定:大洋300。

這個人生的關鍵時刻,尤大寶與父親的矛盾卻開始激化。思想還算寬容的父親容許尤大寶喜歡評彈,但不容許他將評彈作為職業,信奉工業救國的父親,對藝人身份總有著典型的傳統心理:什麼飯都可以吃,但開口飯不能吃。

爭吵之後,個性鮮明的尤大寶瞞住父母,偷偷拿了家中的戶口本報名去了昆明:當年國民黨的51兵工廠,而今的國營西南儀器廠,時間是1958年的春天時分。

由於父親的反對,由於個性的倔強,尤大寶陰差陽錯地成為了偉大的工人階級的一員,但天然的小開背景加上天然的對生活品質的追求,使得他在四季如春的昆明成為了舞場高手。無論是“三步”還是“四步”,無論是“倫巴”還是“結特巴”,他都把玩得爐火純青。作為一個對比,他的城市,上海,此刻已經對交誼舞這種非常曖昧的資產階級生活方式進行著批判乃至強行禁止,當小開尤大寶在昆明舞場上享受著生活的無窮樂趣,上海的“埃爾令”、“大都會”、“仙樂斯”、“百樂門”則紛紛關門大吉。

從1958年到1963年,尤大寶在昆明度過了他生命中的六個年頭。對城市生活的酷愛以及對親人的思念,使得他逐漸地不能忍受昆明單調的工人階級生活,就和當初突然之間來到昆明一樣,斷然地,他又離開昆明回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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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華坊躲藏起來的尖頭皮鞋(2)

六年之後的上海變化多多。

瑞華坊的兩扇大鐵門此刻已蕩然無存,“埃爾令”舞廳的大門現在已門可羅雀,五十年代早中期那種輕鬆、自在、消閒的生活而今正被“四清”運動即將來臨的那份激越、緊張、蕭殺所取代。

但對小開尤大寶來說一切彷彿還是照舊。

在娘娘的西餐社中,他照舊可以品嚐到各種罐頭的美味;在崇尚西方生活方式的姑夫家裡,他照舊可以看到姑夫咬著板煙斗的瀟灑形象,而且照舊可以享受到姑夫提供的清咖一杯;在父母的身邊,作為尤家的長子,他的地位照舊不可動搖,即使脫離工人階級的隊伍,父母每月給予的開銷依然使他能夠十分“小開”地遊刃有餘。

尤大寶放鬆地回到他鐘情的富有情趣的上海生活。

他跟著同住瑞華坊的職業評彈家在江浙兩省周遊,或在上海的“雅廬”、“大慶”等等評彈書場“偷書”(記下旋律、曲調以備自己彈唱),其中對《戰鬥在敵人心臟》的“偷書”尤其讓他印象深刻。

累了,他喜歡站在瑞華坊橫弄口,穿著他的四寸小褲腳管,梳著他的被凡士林搞得油光錚亮的頭髮,敞開著他的花格子襯衫,抖動著他的那條套著尖頭皮鞋的腳,尤大寶喜歡日子這樣閒雲野鶴地被打發。當然,尤大寶的想法被北京所發動的又一場“漫長的革命”所粉碎。

那是1966年的某天。

尤大寶走出家門,想去吧淮海路一帶轉轉,莫名地,他感覺到空氣中的火藥味,一種隱隱的恐懼在內心滋生。

很快,他的感覺得到了證實。在復興中路,他看見馬路對面站著一個頗有姿色的女子,她正招呼著三輪車,讓他驚訝的是這個女子手中拎著一雙皮鞋,赤著腳站在地上,一臉驚恐不安。隨後,他又看見一夥人從馬路的另一面向這裡急急趕來,那女子等不及三輪車的到來,尖叫一聲飛也似地逃走了。

“破四舊、立四新,砸爛尖頭皮鞋。”尤大寶彷彿聽見有人在他耳朵邊上急切地叫著。

那天,“小開”尤大寶做了這麼一件事情:他去了一家跑鞋店,在裡面買了一雙回力牌白跑鞋,他將腳下的尖頭皮鞋脫下,然後,穿著白跑鞋回到家中。他有些著慌。他明白腳下的尖頭皮鞋被當眾剪掉對他意味著什麼,他不能忍受這樣的侮辱。悄悄地,尤大寶將自己的尖頭皮鞋扔到了紅木大櫥的上面,穿著白跑鞋,他站在瑞華坊的第一橫弄口,他的這個形象成了那個時代的一個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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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的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