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西嘉並未做過多想,心中滿是早晨醒來時收到的簡訊內容,只隨口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最近他怎麼老是給你發簡訊?”
陸昀一雙眼睛望著車前的路況,語氣淡淡地開口道:“我有點事找他幫忙。”
陸西嘉若有若無地點了點頭,心中只想大概又是公司裡的事情,他即便是開口問過也無法幫上任何忙來。便再度將目光放到車窗外的道路旁,漫不經心地捏起自己的指尖來。
他如往常那般坐在教室裡上課,卻不再玩手機或是睡覺,只是一瞬不瞬地望著講臺位置的虛空裡,心思全然不在教室裡,甚至連做其他事情來打發時間的念頭也不再有。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鈴聲響起時,身旁給他佔座的男生約他去吃午飯,陸西嘉心不在焉地回絕掉,委託對方將自己的課本帶回寢室裡,便頭也不回地揹著書包從教室後門離開了。
他沒有吃午飯,直接在校門口攔下計程車去了鑑定中心。他心中仍舊清晰地記得那天去醫院裡找陸昀時的情景和心緒,卻已經記不得就在幾天前,他到底是懷揣著怎樣一種心情推門走入鑑定所裡。大約就像此時此刻這樣,明明百般抗拒,卻要強逼自己的雙腿前行。
陸西嘉不得不心煩意亂地想,幾天過去了,可是他仍舊是半點長進也無。時間的流逝並沒有給即將迎來真相的他帶來任何安撫情緒,反而徒增了不少在時間裡慢慢發酵的焦慮。
當他在距離鑑定中心仍有一個路口的位置下車時,心中已經不對即將拿到的鑑定結果抱任何僥倖和期待。在親眼看到結果以前,即便他心知肚明結果毫無懸念,卻仍舊在心懷顧慮時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東西。
即便他深知有些東西某一天將不再屬於他。甚至於他都有些不太確定,還有一些從頭至尾本就屬於他的東西,會不會也連帶著受到牽連和影響,變得不再屬於他。所以他依然在那一紙定論到來前選擇粉飾太平。
這種感覺大概就像是,犯人明知自己犯下滔天罪行,卻依然選擇在鐐銬到來前的每一分和每一秒裡,肆意逍遙法外。即便他並沒有犯下滔天罪行,然而他在過去十幾年內享有的所有溺愛以及即將天翻地覆發生改變的未來,就已經足夠壓得他呼吸沉重悶鈍起來。
陸西嘉拿到了兩份鑑定報告書。一份是他和陸昀的鑑定報告,另一份是陸又寧和陸昀的。他沒有選擇做匿名鑑定,看見鑒定結果的那一瞬間,陸西嘉終於徹徹底底死下心來。
或許時提前在心中做過無數次的鋪墊,他臉上的神情意料地平靜。只仔仔細細將白紙上的黑字看過三遍以後,便將兩份報告書摺疊起來,收入外套的口袋裡。陸西嘉抬手將頭頂得黑色棒球帽往下壓了壓,雙手插在口袋裡埋頭朝電梯走去。
等待電梯上行的過程裡,走廊盡頭視窗大開的地方,秋風刮過樹葉罅隙時,枝葉發出唰唰作響的聲音。掛在枝頭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枯黃樹葉被風高高捲起,最後悄無聲息地越過窗戶落入走廊地面上。
陸西嘉伸出一隻手撿起那片樹葉,轉頭目不轉睛地望向窗外的大樹,面上漸漸浮起近乎茫然的神色來。身前的電梯發出一聲輕響,電梯門緩緩開啟,吃完午飯的工作人員三三兩兩地從裡面魚貫而出,當中有人望著窗外的風近乎感慨地道:“要降溫變天了啊。”
陸西嘉胸腔裡陡然被灌入酸脹的情緒來,他垂下眼睛盯著手中那片枯黃的樹葉,另一隻仍舊放在口袋裡的手輕抬了抬,指尖驟然觸碰到摺疊放好的報告書,紙張獨有的觸感真實到令人可怕。他輕聲對自己嘟囔:“是要變天了。”
所有壓在心底的負面情緒彷彿也隨著他的那句話傾瀉而出。陸西嘉胸腔裡空蕩蕩一片,竟然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該回到哪裡去。直到站在電梯裡的陌生人出聲提醒時,他才如同大夢初醒般,垂著眼睛邁入電梯內。
他下午在學校裡還有課,他現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趕回去上課。
下午的兩節公共英語課,陸西嘉坐在教室後排,仍舊沒有睡覺也沒有玩手機,試影象其他學生那樣聽課做筆記。然而講臺上老師的講課聲卻像是蒙上一層厚厚的棉布,模糊不清地落在耳朵裡嗡嗡作響。
腦子裡偶爾會浮現出外套口袋裡的鑑定報告書,偶爾卻是在無意識地思考,大學四年下來需要多少學費。最終下課時,那位老師講過的所有話裡,陸西嘉只堪堪記下當中一句。英語四六級的考試已經是迫在眉睫,四級沒過的學生將會拿不到畢業證。
他心煩意亂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隔壁宿舍的同學如同往常那般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