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的臉上立刻顯出一絲酸溜溜的冷笑:“客官爺是說‘醉仙樓’?我們哪敢跟他們比!”
掌櫃的又嘆了口氣,道:“出入醉仙樓的,都是些達官貴人,王孫富戶,宵禁‘禁’的本來就是平民老百姓,哪裡‘禁’得了他們。”
他掃了上官儀一眼,嘴角忽然閃出一絲嘲諷的微笑,道:“其實,這‘醉仙樓’早該改一個名號了。”
上官儀很感興趣地問:’‘怎麼改?”
掌櫃的笑了笑道:“就叫‘醉官樓’。”
上官儀大笑。
實在看不出,這個普通的小酒館裡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掌櫃的,竟是個蠻有意思的人。
掌櫃的賠著他笑了幾聲,正色道:“說歸說,笑歸笑。公子還是早點回去的好。像公子這樣的外地人要是在宵禁後碰上巡夜的軍爺,鐵定會倒大黴。”
上官儀一動不動。
掌櫃的賠笑道:“如果公子尚未盡興,不妨去對面的‘醉仙樓’。他們的酒菜都要比小店的好,再說,現在去,還能趕上看芙蓉姑娘的劍器舞。”
上官儀微笑著摸出幾塊碎銀放在桌上,道:“這裡很好,我這個人就喜歡圖個清靜。掌櫃的如果怕惹上麻煩,不妨先將門板上了,只給我留一盞油燈就行了。”
銀子雖不多,大約也有五兩之數,簡直與小酒館一整天的收入差不多了。
掌櫃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有誰會與錢過不去呢?
上官儀又要了一壺酒,慢慢地自斟自飲。他的心思顯然不在酒上,因為他的目光不時掃向店門。
店門已掩上,只留了一條小縫。小二端了條長凳坐在門邊,不時湊在門縫上往外看。街上每響起腳步聲,他都會渾身緊張,心跳加快。
雖然上官儀已將油燈調得很暗了,但小二仍然覺得燈光很刺眼,生怕巡夜的軍爺們會發現這一點光亮。
他現在只希望這位奇怪的客人快點喝完酒,抬屁股走人,然後他就能像掌櫃的一樣,矇頭睡大覺去了。
好處一分得不著,擔驚受怕的事卻全推到他的身上,小二越想心裡越有氣,忍不住在心裡將掌櫃的八輩祖宗一個個揪出來,輪番罵了三四通了。
夜已漸深,醉仙樓裡的客人們也開始陸續離開了。小二揉了揉惺鬆的雙眼,回過頭狠狠瞪了一眼。
他的眼睛立即瞪圓了,吃驚地張大了嘴。
就在他剛一回頭時,明明還看見那位奇怪的客人正端著酒杯柱嘴邊送,可不知怎地眼前一花,這人竟已不見了。
小二渾身的寒毛頓時全都堅了起來,頭皮一陣發緊,一陣發麻。
這是怎麼回事?
他是人,還是鬼?
小二忽然覺得自己的右手又冷又溼,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手中竟捏著一個酒杯,杯中還剩有半杯酒,酒中泡著一小塊碎銀。
這酒杯正是那位客人手中的那一隻。
小二的目光直愣愣地盯著酒杯,忽然一閉眼、直著脖子殺豬般地嘶叫起來。
轉過七八條長長短短的衚衕,上官儀已不知道現在究竟是在什麼地方了。他幾乎連東南西北都已分不清楚。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來北京,他也根本沒想到過北京城裡會有這麼多衚衕,就算是在大白天,繞了這樣多的衚衕後,只怕他也會迷路,更何況現在正值夜半三更。
他不是不清楚憑他現在的功力,做這樣一件事情無疑是在冒險,但他卻不能不這樣做。
從醉仙樓前一直到這裡,情況總的來說還是很令他滿意的。因為他所跟蹤的目標一直在他目力所及的範圍內,而且他看不出“目標”已發現他在跟蹤的跡象。
如果卜凡現在也在這裡,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上官儀跟蹤的目標竟是芙蓉姑娘。
在這樣的深夜裡,他為什麼要冒險跟蹤一個跑江湖賣藝的女人呢?
穿過一條衚衕,前面是一條不算寬闊的街道。芙蓉姑娘的腳步突然加快了。
上官儀反而放慢了步子。
他看見芙蓉在加快腳步前,身形似乎頓了一頓。
莫非她已發現我了?
上官儀一閃身,溜過一戶人家低矮的屋簷,貼身靠在牆角處,不動了。他豎起耳朵,竭力捕捉著芙蓉的腳步聲,想從她的腳步聲中聽出她是否已發現有人跟蹤。
他只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心跳急促,劇烈而失去了它應有的節奏。然後他發現自己的掌心已變得又冷又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