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他不靈的。”
“我要去!”丹丹一扭身便走了。到得雍和宮,她才真正魂飛魄散。
門是虛撓的。
還沒來到,已嗅得一股惡歹子怪味,本來明朗的晴空,無端的消沉了,不知什麼冤屈蔽日。
丹丹和志高掩著鼻子,推門:
“王老公!”
斗室中真暗,索性把門推得大開。
“王老公,我們看您來了!”
沒有迴音。
紅木箱子,床鋪軟被,都在,遍地灑了竹籤,好像一次未算帳的占卜。
“王老公——呀——”丹丹忽地踢到一些硬塊,也不知是不是那硬塊踢到她了。一個踉蹌,半跌,半起,便見到白骨森森,是王老公的長指甲,枯骨中還纏著白髮,白髮千秋不死。
志高陡地把床腳的軟被一掀,轟轟逃出十數頭貓,那被子一點也不軟,內裡有凝幹了的血汙,狼藉地潑了一天紅墨。
王老公不在了。——他在。但那是不是他呢?誰知他什麼時候死了?如今,他一手栽護培育的心愛的貓兒,三代四世在他窩裡繁衍輪迴的貓兒,把他的肉,都蠶食淨盡!
只見那僅存的人形,拘彎著,是水難乾淨的枯骨,心腸肺腑,付諸血汙,爛肉和尿溺,令這個斗室幻成森羅殿,地底的皇宮。他自宮中來,又回到宮中去了。
那貓群,誰知它們什麼時候開始分甘同味?它們吃飽了睡,睡飽了吃,這個老人,今生來世都營養著一群他愛過的生命。此刻也許被外來的人撞破了好事,二十多雙閃著青幽幽的光,不轉之睛,便瞪住他倆。回過頭來,面不改容。只若無其事地豎耳聆聽她的心驚膽戰,撲、撲、撲、撲、撲—
貓兒負了王老公!
他那麼愛它們,卻被反噬反擊,末了食肉寢骨,永不超生。他簡直是個冤大頭。得不到回報,他的回報是無情。
天下盡皆無情。
忽爾那笛聲來了,笛悽春斷腸,而地上已經尋不到半截斷去的腸子了,—一讓兇手的生命給延續下去。
那笛聲多像垂死的不忿,欲把嗡嗡爭血的蒼蠅撥開
丹丹臉色雪白,渾身的血淚淚漏走,雙腿一抖一軟,崩潰了,倒在志高懷中。
那笛聲一路伴她,昏昏地,夢裡不知身是客。最記得它們一齊回過頭來,無情的一瞥。
只知恩斷愛絕,萬念成灰燼,風吹便散,伸手一抓——
懷玉抓牢她的手,喚她:
“丹丹!丹丹!”
她問:
“是誰呀?”
他道:“是我,我回來了。上海不是我的地土,他們淨愛局弄人,我現在歪循了——”
“我就是生不如死的,也不要你關心,你走吧!”
“我不走。”
“你不是有女明星陪你嗎?”
“我是逃回來陪你的。”
懷玉向丹丹貼近。
丹丹只覺什麼在搔弄她,懷玉越貼越近乎,墓地,她聯唸到,是佛!那座陰陽雙修歡喜佛。癱軟乏力,神魂不定,說不上來,是的,歡喜——
迷糊而又放肆地,她決定聽天由命,千愁萬恨,抵不過他回來一趟。
“曖,你回來——”
懷玉回身一看,是一個女人。彷彿相片中見過,丹丹看不清是誰,只見她抱著一頭黑貓,紅袖在綵樓上招。一招,懷玉猛地推開自己,二話不說,揚長而去。丹丹仍是伸手一抓,大喊:
“不不不,你人走了,你的魂在我手上!我不放過你!”
那黑貓颶地自綵樓高處飛撲下來,是它!全身漆黑,半絲雜毛也沒有,狂伸著利爪,寒森的尖銳的牙把她的血肉撕扯,發出呼呼嘶殺的混聲,她見到B己的骨“呀——”慘呼,陡然坐起,冷汗順著擁僵直的脖子倒流。
志高抓牢她的手,喚她。
“丹丹!丹丹!”
她實在並不希望是志高。
宋志高開始唱天橋的天樂戲院了,都是唱開場,飼、宴》中的呂布,貂蟬給他斟酒,唱西皮搖板:
“溫侯威名揚天下,閨中聞聽常羨誇,滿腹情思難講話"
二人眼神對看,志高這溫侯,一直色迷迷地陷入她的巧笑情網中,叫她“兩腮暈紅無對答”,自己連酒也忘了幹。
英雄美人,那只是戲臺上的風光,恁他翎子一抖一撩,臺下聲聲啥好,戲完了,翎子空在那兒隱忍著心事。天下沒有勉強的山盟海誓,半醉的溫侯,末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