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樣一部書裝箱馱進來,絕對不會答應得那麼爽快!想來這個聒噪的傢伙,回頭應該會消停很多了!
身在北地,臘月正是北風捲地白草折,一年中最冷的時節。盧氏草堂在懸練峰下,卻還算避風,透風的草屋經過秋日加固之後,平日倒也還捱得過去。然而此刻在風地裡,騎在馬上一路小跑,呼呼大風迎面捲來,即便杜士儀把胡袍的翻領拉起做了護領,依舊還是覺得渾身上下猶如凍僵了一般。更何況那些騎馬的記憶都是他從本主身上繼承得來的,初上馬疾馳還有些不穩當,如今絲毫不敢立時提速。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崔儉玄猶如放出籠子的小鳥,歡騰地四處亂竄,一會兒打馬把他撂得連影子都沒了,一會兒又從前頭打馬飛奔回轉了來,順便擠兌他兩句。
“杜十九,回頭你可得好好練練騎射!否則他日回了長安可要被人笑話的!”
“不用你說!”
捏著韁繩的杜士儀沒好氣地雙腿夾緊了馬腹,這才隨著崔儉玄漸漸加快了速度。後頭兩個崔氏家僕知道自家郎君的脾氣,依舊不疾不徐地跟在後頭。一行四人一路而行,午後時分方才過河抵達了五乳峰下那座佔地廣闊的寺院。崔儉玄還是第一次來,望著這座和嵩陽觀不相上下的大寺,好奇的意味倒是更大一些。而對於杜士儀來說,此地卻並不算陌生,只是那記憶中紅磚綠瓦的格局,卻是和此時大相徑庭。
這年頭的佛寺和道觀不同,李唐奉老子為太上玄元皇帝,道觀多半供著老子,因而用紅磚綠瓦還過得去,佛寺卻多半都是青磚為牆。當他們繞到了山門之前,就只見即便在這個時辰,到寺中上香的香客仍舊絡繹不絕——甚至比嵩陽觀的香火更旺盛。遙望內間,也不知道多少善男信女焚香禱告頂禮膜拜,甚至還有人從山門一路叩拜進去,虔誠得無以復加。
崔儉玄心急,甚至也不叫家僕去詢問,而是自個策馬來到山門前,躍下馬背就徑直來到一個知客僧面前,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們寺中可有一位叫做公冶絕的老者?”
那知客僧聞言一愣,端詳了崔儉玄片刻,這才雙掌合十答道:“施主恐怕弄錯了,敝寺都是僧人,並沒有複姓公孫的俗客。”
“嗯?”崔儉玄立時瞪大了眼睛。他正要發脾氣,突然瞥見杜士儀也已經下馬走了過來,他便立時反身過去一把將人拉了過來,“杜十九,我性急得罪人,你來問他。”
原來你也知道你性急!
杜士儀暗自腹誹,卻根本沒有再去問那知客僧,而是拉著崔儉玄徑直進了山門。這少林寺佔地極廣,一路從各殿閣進去,到處都是香客,入鄉隨俗的他少不得一路參拜,待見崔儉玄滿臉不情願,他便低聲說道:“入鄉隨俗,進寺燒香,你到了佛家地頭連個香都不燒,連個善緣都不結,徑直說是來找人的。休說這山門處的知客僧未必知道,就是知道,他為何要告訴你?”
“啊……這些和尚竟然這麼鬼!”崔儉玄這才恍然大悟,雖則仍有些不耐煩,可他還是跟著一路煞有介事地求神拜佛,等到在香火簿上大筆一揮,添上了一萬錢和清河崔十一,京兆杜十九這幾個字眼,掌管香火簿的一個僧人為之一愣,招來一旁的小沙彌言語了一聲,隨即便雙掌合十道:“多謝二位施主廣結善緣,請入精舍奉茶。”
對於少林寺這樣赫赫有名的嵩山大寺,一萬錢雖不算極其了不得的,但大戶人家都是每年按例佈施,而散客之中能有這樣大手筆的卻少見。再加上清河崔京兆杜都是名門著姓,因而請入奉茶也是常理。而那掌管香火簿僧人陪著說了一小會兒的話,見門外一個身披袈裟的老僧進了屋子,慌忙迎上前去見禮,稱了一聲義寧大師。
直到這時候,崔儉玄方才悄悄佩服地對杜士儀豎起了大拇指。對於他來說,一萬錢不過區區十貫,並不算什麼,更何況佈施給少林寺這樣佛門之地,家裡人知道了也能糊弄過去。此時此刻,面對明顯算是寺中有頭有臉高僧的這位義寧大師,他正要開口說話,可卻接到了杜士儀的又一個止言的眼神。於是,兩兩廝見各自落座之後,眼看著杜士儀和盤膝坐在蒲團上的義寧如數家珍地探討著少林寺的起源輝煌,又請教佛家經義,他只覺又是驚歎又是氣悶。
來找個人還得這樣迂迴反覆,真麻煩!
倘若不是起頭在山門碰了個釘子,杜士儀也不會圈子兜足面子給足。這會兒見火候差不多了,他方才笑呵呵地說道:“數月前我和崔十一郎曾經觀瞻過公孫大家劍器渾脫,聽她提起有一位故人長輩借住在少林寺,因而今日遊過寺後,我和崔十一郎也想求見一下此人。因只得公孫大家提到一個名姓,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