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衙十六衛尚患兵員不足,何況邊陲?”
於奉昨夜重新再審視杜士儀那一篇九德賦,只覺得音律宛然朗朗上口,尤其是那靈動多變的結構,竟予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因而權衡再三,咬咬牙判了其第一。今日巡視一圈之後,發現杜士儀竟然已經答完了第一道策問,他一時對這腦子和手一樣快的少年郎更加賞識,誰知道這會兒在人身後一站,看到的竟是如此聳人聽聞的言語!
五道策問五張試卷,可以分別作答,因而他適才看到有不少人是從這第二道相對而言比較要緊的時務方略開始作答,所見幾乎千篇一律都是頌揚祖宗善政,認為府兵制的問題不過是小疾,只要任用得人,革除浮惰,立時三刻便能加以補救,誰像杜士儀這般聳人聽聞?然而,眼見杜士儀每寫一句便輕輕轉過紙卷,他一面看一面心中沉吟,見其下筆竟然絲毫無有凝滯,擺事實講道理,甚至不但語涉南衙十六衛,而且還語涉北門禁軍,他更是為之捏了一把汗。當最後三百餘字的策論看完之際,他竟是覺得後背心微微都有些溼了。
此前只覺得此子經史皆通,詩賦出眾,沒想到更是個……膽大絕倫的人!
因而,當杜士儀又拿起了最後一張卷子時,他已然無心再看下去,自然不會知道,曾經和司馬承禎頗有一段交往的杜士儀,也曾經在求學嵩山期間,抄錄過不少來自嵩陽觀的道經。於是,落筆之間,一時和此前那一道慷慨激昂的策論完全不同。
“道之一物,無名無形。按《道德經》雲……”
一口氣三條策問一一答完,杜士儀方才放下紙筆,輕輕揉起了手腕。他固然能這麼寫字,但連日疲累再加上一口氣答完,此刻已經累得有些狠了,發現此刻時辰早已過午,他一時意識到肚子再次空空如也,少不得便開始吃這試場中的最後一頓飯。心頭輕鬆再加上不需再算計著留些給下一頓,他一口氣把剩下的滷味以及黃米飯和點心全都一掃而空,最後竟是打了一個飽嗝,這才開始答剩下兩道。
而這一次,已經沒有人有功夫再留心他了,哪怕是最痛恨他的人也不例外。當然,當他花費了不到一個時辰,答完後兩道後又整整齊齊謄抄完了試卷,隨即站起身來到於奉面前,雙手呈上交了卷子,最後轉身瀟瀟灑灑出了試場的時候,仍是引來了一陣驚歎。而直到他已經消失得連影子都沒了,柳惜明方才忿然抬起了頭,眼神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懊惱和怨恨。
沒想到杜士儀居然能在那樣的必死之局中逃出生天!好在王守貞為人粗疏無智,更何況他許了天大的好處,料想絕不會對王毛仲供出他來!如此一來,因杜士儀把事情鬧大,自有王毛仲出面去打擂臺!
這一天既是京兆府試的最後一場,從午後開始,京兆府廨門前就等了好些預備迎接應考士子的人,其中既有親友也有家僕,甚至有不少第一第二場被黜落計程車子。這其中,杜十三娘顯得格外顯眼。她的形容頗有幾分憔悴,一隻手死死攥著旁邊秋娘的手,嘴唇竟是有幾分乾裂。
“娘子,沒事的,放心吧。”秋娘想起此前跟著杜士儀從洛陽回來的那幾個崔氏從者,竟然和杜士儀一樣一入京兆府廨就再不曾出來過,心裡知道這安慰話有多麼言不由衷。然而,為了讓杜十三娘打起精神,她還是竭盡全力露出笑容說道,“更何況,第一場第二場出來的人,不是有人說,郎君帖經試賦都是冠絕全場,無人能及?”
“若論真才實學,阿兄自然能夠奪下解頭,可是其他的事……”杜十三娘輕輕用編貝似的牙齒咬了咬嘴唇,渾然不在乎那會留下印子,許久才呢喃說道,“如今,我只希望阿兄,還有那些保護阿兄的人能夠平安。”
“出來了,有人出來了!”
說話聲中,她突然只聽得圍觀等候的人群中傳來一聲嚷嚷,抬頭一看,她就愣在了當場。這個尚未到日暮時分便緩步從京兆府廨出來的,並不是別人,正是她星星念念的兄長!當看到杜士儀也瞧見了她,而後竟是招了招手,面上更露出了燦然笑容的時候,她只覺得鼻子眼睛心裡全是一陣酸澀,淚水無聲無息就流淌了出來。虧得一旁有秋娘扶著,否則她幾乎懷疑自己能否挪動步子。
“阿……兄……”
眼見得府廨外頭竟然擁了這麼多人,而杜十三娘亦是早早等候在此,杜士儀只覺得心頭盪漾著一股暖意。然而兄妹相見,他還不及開口安慰這個動不動就掉眼淚的小丫頭幾句,就只聽鼓譟的人群中有人問他緣何這麼早出來。他當即輕輕拍了拍小丫頭的手,高聲說道:“多承各位關愛,杜十九三場答完,因疲累欲死,與其酣然高臥試場讓別人不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