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到,真宗皇帝緩慢地搖了搖頭,用慈祥的聲音說:“正相反,朕希望你能留下,用你的才能輔佐他。朕知道你這幾年在揚州用葉婉之名闖出了一片天地,雖有陵王和施夫人暗中相助,你卻有不同於普通女子的胸襟和見識。”
綺羅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收緊,聲音艱澀:“臣婦……恐怕沒有資格……”且不說她如今的身份尷尬,雖然郭雅心夫妻知道她還在活著,沒有給她在族中立牌位。但林勳原配妻子已死這件事,已經被所有人接受,死而復生之說未必能被大多數朝臣接納。更何況她如今的容貌也會被史官詬病。朝臣們因為自己的利益,肯定希望林勳重新擇後。她縱然願意接受在內宮中的生活,然而將來要如何自處?她想都沒有想過。
真宗安撫地壓了壓手道:“朕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正因為艱難,朕這個做父親的才向你請求。因為世上沒有人比朕更明白,身下的這個位置有多孤獨,多寂寞,太需要有一個知冷暖的人陪在身邊。霦兒雖然強大,但他很多時候不懂得妥協,這並不是好事。說起來不怕你笑話,朕年輕的時候也曾試過一意孤行,卻如困獸之鬥,被撞得鼻青臉腫,時常想找到一個角落痛哭。這些年,朕也不斷在反思,自己所為,能不能當得賢君二字。”
他說得很慢很慢,就猶如一個老者在跟晚輩說起年輕時的故事,嘴角帶著幾分回憶特有的微笑,寧靜祥和。綺羅忽然就沒有那麼害怕拘謹了,不把他當成一個皇帝,而是林勳的父親。
“皇上是一個賢君。”綺羅由衷地說道。儘管真宗在對外的政策上一律採取妥協,也向遼國納貢。但納貢卻換來了兩國邊境的太平,沒有戰爭帶來了百姓的安居樂業。國家的確不像前朝那樣領土廣闊,威懾四方,但生活在這個經濟繁榮,文化昌盛的國家,沒有人會說自己不幸福。
“你叫朕一聲父皇可好?”真宗期待地問道。
綺羅猶豫了一下,輕輕喚道:“父皇。”
真宗高興地應了一句,從懷裡慢慢摸出一些有些年代的金簪子,低頭看著:“朕年輕之時,也曾深愛過一名女子。但那女子因為受不了皇家的生活,離朕而去。當時朕想,將來坐擁天下,難道還怕沒有女人嗎?便沒有挽留她,甚至與她置氣,不聞她的訊息。直到她去世為止,朕都沒有再見過她。而今時常憶起當年事,後悔當時沒有說服她。你可知道,於一個皇帝來說,愛情是件很奢侈的事情,一輩子,或許也僅有一次。朕可以看出來他非常愛你,而你同樣非常愛他。所以朕請求你,不管多艱難,請陪在霦兒身邊,不要給你們彼此的人生,留下太多遺憾。至少,請你試試。”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咳嗽了兩聲,近侍都不在身邊。綺羅連忙起身去給他拿水。等拿過來,才發現他手顫抖著根本拿不穩杯子,又壯著膽子把水杯喂到了他的嘴邊。
皇帝抬眼看她,按理來說他所有的吃食都要經過銀針試探,這樣隨隨便便端來的水是不能喝的。但皇帝只露出一個微笑,便把水飲下去了。
綺羅關切地問他:“父皇好些了麼?”
真宗寬慰地點點頭。
綺羅放下心來,坐回自己的位置,繼續聽真宗說話。真宗也沒有再提剛才的事情,彷彿不欲逼她太緊,多是說些年輕時的舊事。過了會兒,林勳就回來了。
綺羅本來要避讓到偏殿,林勳抬手示意她就坐著,自己則與真宗說話,絲毫不避諱。真宗也沒有說什麼。
蘇行知等人雖意外是林勳捧著玉璽而來,但對林勳暫理國政並沒有意見。眾人商討之下,認為當務之急便是罷免參與此次宮變的官員,重新選拔人才。曹博提出審官院的知院職位空缺,歷來是以侍御史充任。審官院的職能,原屬中書門下六部之一的吏部,因為六部弱化,另設之,掌考校京朝官殿,分擬內外任使。
林勳將曹博的想法告訴真宗,並問道:“父皇認為誰合適?”
真宗想了想:“陸雲昭,如何?”
陸雲昭此次救駕有功,陵王,施品如等人賞官爵顯然不適合,倒是陸雲昭為官以來,官聲一直不錯。此前雖與秦王合謀,欲陷害林勳,但功大於過,封個侍御史也並不為過。加上他在年輕一輩的官吏中,素來有影響力,是時候為朝堂注入一些新血了。
林勳點頭附議:“兒臣以為合適。”
“那朕便讓中書舍人擬旨……明日早朝便頒佈。”真宗皇帝不復方才與綺羅說話時的健朗,又露出疲弱之態。綺羅望著真宗,真宗衝她眨了眨眼睛,綺羅會意,便沒有說破。
“兒臣以為,也要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