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我們寫過信,寄到她家鄉去,沒有用,六個月過去了,再也沒有回信來。
我想她媽一定死了。”“啊!”那人說,他又回到他的夢境中去了。
“她媽也是個沒出息的東西,”德納第大娘又補上一句,“她拋棄了自己的孩子。”
在他們談話的整個過程中,珂賽特,好象受到一種本能的暗示,知道別人正在談論她的事,她的眼睛便沒有離開過德納第大娘。她似懂非懂地聽著,她偶然也聽到了幾個字。
那時,所有的酒客都已有了七八分醉意,都反覆唱著猥褻的歌曲,興致越來越高。他們唱的是一道趣味高階、有聖母聖子耶酥名字在內的風流曲調。德納第大娘也混到他們中間狂笑去了。珂賽特呆在桌子下面,呆呆地望著火,眼珠反映著火光,她又把她先頭做好的那個小包抱在懷裡,左右搖擺,並且一面搖,一面低聲唱道:“我的母親死了!我的母親死了!我的母親死了!”透過女主人的再三勸說,那個黃人,“那個百萬富翁”,終於同意吃一頓晚飯。
“先生想吃點什麼?”
“麵包和乾酪。”那人說。
“肯定是個窮鬼。”德納第大娘心裡想。那些醉漢一直在唱他們的歌,珂賽特,在那桌子底下,也唱著她的歌。
珂賽特忽然不唱。她剛才迴轉頭,一下發現了小德納第的那個娃娃,先頭她們在玩貓時,把它拋棄在那切菜桌子旁邊了。於是她放下那把布包的小刀,她對那把小刀本來就不大滿意,接著她慢慢移動眼珠,把那廳堂四周望了一遍。德納第大娘正在和她的丈夫談話,數著零錢,潘妮和茲瑪在玩貓,客人們也都在吃,喝,歌唱,誰也沒有注意她。她的機會難得。她用膝頭和手從桌子底下爬出來,再張望一遍,知道沒有人監視她。便連忙溜到那娃娃旁邊,一手抓了過來。一會兒過後,她又回到她原來的位置,坐著不動,只不過轉了方向,好讓她懷裡的那個娃娃隱在陰影中。撫弄娃娃的幸福對她來說,確是絕無僅有的,所以一時竟感到極強烈的陶醉。
除了那個慢慢吃著素飯的客人以外,誰也沒有看見她。那種歡樂延續了將近一刻鐘。但是,儘管珂賽特十分注意,她卻沒有發現那娃娃有隻腳“現了形”,壁爐裡的火光早已把它照得雪亮了。那隻突出在黑暗外面顯得耀眼的粉紅腳,突然引起了阿茲瑪的注意,她向愛潘妮說:“你瞧!姐!”那兩個小姑娘呆住了,為之驚駭。珂賽特竟敢動那娃娃!愛潘妮立起來,仍舊抱著貓,走到她母親身旁去扯她的裙子。“不要吵!”她母親說,“你又來找我幹什麼?”
“媽,”那孩子說,“你看嘛!”同時她用手指著珂賽特。
珂賽特完全沉浸在那種佔有所引起的心醉神迷的狀態中,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了。
從德納第大娘臉上表現出來的,是那種明知無事卻又大驚小怪、使婦女立即變為惡魔的特別表情。
這一次,她那受過創傷的自尊心使她更加無法抑制自己的憤怒了。珂賽特行為失檢,珂賽褻瀆了“小姐們”的娃娃。俄羅斯女皇看見農奴偷試皇太子的大藍佩帶,也不見得會有另外一副面孔。她猛吼一聲,聲音完全被憤怒梗塞住了:“珂賽特!”珂賽特嚇了一跳,以為地塌下去了。她轉回頭。
“珂賽特!”德納第大娘又叫了一聲。珂賽特把那娃娃輕輕放在地上,神情虔敬而沮喪。她的眼睛仍舊望著它,她叉起雙手,並且,對那樣年紀的孩子來說也真使人寒心,她還叉著雙手的手指拗來拗去,這之後,她哭起來了,她在那整天裡受到的折磨,如樹林裡跑進跑出,水桶的重壓,丟了的錢,打到身邊的皮鞭,甚至從德納第大娘口中聽到了那些傷心話,這些都不曾使她哭出來,現在她卻傷心地痛哭起來了。
這時,那陌生客人立起來了。
“什麼事?”他問德納第大娘。
“您瞧不見嗎?”德納第大娘指著那躺在珂賽特腳旁的罪證說。“那又怎麼樣呢?”那人又問。
“這賤丫頭,”德納第大娘回答說,“好大膽,她動了孩子們的娃娃!”
“為了這一點事就要大叫大嚷!”那個人說,“她玩了那娃娃又怎麼樣呢?”
“她用她那髒手臭手碰了它!”德納第大娘緊接著說。這時,珂賽特哭得更悲傷了。
“不許哭!”德納第大娘大吼一聲。
那人直衝到臨街的大門邊,開了門,出去了。他剛出去,德納第大娘趁他不在,對準桌子底下狠狠地給了珂賽特一腳尖,踢得那孩子連聲慘叫。
大門又開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