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淡淡的,帶著比以往任何時刻更濃的疏離。
另一邊的下人已經沏好了茶,送到了夕顏跟前,福了福身子,退到了一旁。
“這一路,你辛苦了。”
輕如春風柳絮,卻又像是海底波濤,隱藏著難以言說的情誼。
夕顏看了彩雲一眼,彩雲頓時會意,對一旁的下人擺了擺手:“這裡不需要你們伺候了。”
那幾個下人看了夕顏還有夏明旭一眼,低著頭,福了福身子,轉身離開。
“為皇上辦事,造福萬民,又能讓我得償所願,何來辛苦只說?皇上,您言重了。”
夕顏盯著夏明旭的眼睛,那雙清亮的眼眸,灼的人眼睛發酸發疼,彷彿是清晨破雲而出的旭日,世間一切的汙濁在這樣的眼神下,皆無所遁形。
“是呀,我怎麼會忘記了呢?恭王妃的宏圖偉願?那就當我此番前來祝賀好了。”
夏明旭直直的迎向夕顏那如鷹一般灼亮的視線,唇邊的笑容帶上了幾分苦澀。
軒玉站在夕顏的膝蓋上,嘴巴湊近茶杯,可夕顏卻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方向,那隻狐狸正與她一樣,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眸像是戰場之上的亮劍,直直的與夏明旭對視,恨不得將劍刺進那人的心窩,還不時惡狠狠的吱叫出聲。
彩雲轉身同樣惡狠狠的瞪著簫劍,一副嫌惡,彷彿在說,看看,看看,還說自己聰明,連一隻狐狸都比不上。
“這狐狸哪裡來的?”
夏明旭的手剛伸到一半,夕顏卻猛然將軒玉抱進了懷中,指著他方才碰過的杯子:“是不是想喝茶?”
軒玉露出牙齒,吱吱的叫了幾聲,夕顏笑了笑,將方才下人泡好的茶送到他的嘴邊,軒玉一邊喝茶,一邊抬眼,挑釁的看著手尷尬的僵持在半空的夏明旭。
方才夕顏那一抱,看似自然,不過在場的誰沒看出來,她其實是不願夏明旭碰軒玉。
“如果皇上前來只是為了恭賀,那我已經知道了,也算得償所願了吧。”
夕顏撫著軒玉的紅毛,很是不文雅的打了個哈欠,送客的意味明顯。
對於感情,既然不是你情我願,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可她卻不知,有些人即便知道是奢望,卻依舊想要捉住那不屬於自己的浮雲,那根線一旦斷了,反會惹禍上身。
“你們也下去。”
黃威武宇看了夏明旭一眼,躬身離開,彩雲和簫劍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後視線一直落在夕顏身上。
“吃不了我。”
說完晃了晃手中的軒玉:“不是還有他嗎?”
兩人不情不願的看著夏明旭,含著警告之意,哪裡有對皇上該有的尊敬?
“想說什麼,想問什麼,我身子不舒服,可再不願進那個牢籠了。”
三個月的時間,這個月越來越難以把握了,早知道當初就該選一個酒囊飯袋才好。
“他回來了?”
儘管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可夏明旭卻覺得還不夠殘忍,非要聽夕顏親口回答。
夕顏看著夏明旭,那雙眼睛此刻是沒有波瀾的,安靜的就像是這只是他們二人的大堂,嘴角向上勾起,帶著些嘲弄,卻不知嘲諷的是她身邊這個人還是自己,驀地,她狂笑出聲,隨著軒玉腳上的鈴鐺還有自己手上的金鈴一起,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半晌,那笑聲才漸漸止住,卻還是有餘音繞樑。
“夏明旭,你逾矩了。”
身為傀儡,哪裡能對操控他的人問出這樣問題來。
夏明旭卻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般,三個月的時間沒見,他似乎瘦了不少,原本清瘦頎長的身子像是藤蔓一般,背靠著椅子,微微的佝僂著,握著茶杯的手,指節分明,只有一層皮包骨頭。
夕顏只是覺得他好像又瘦了,這是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因為以前不曾注意,所以具體是因為什麼才有這種感覺,她也不清楚。
夏明旭微抿著唇,仰頭看著夕顏,他的眼睛和景帝的很像,不怒自威,天生有著王者的威嚴,可此刻,那裡透著的卻是一股蒼涼。
不曾捉住,談何放手,可那一年,他的掌心,明明捉住了幻影的,他連著笑了幾聲,那是很明顯的自嘲,說的話似乎也是在自言自語。
“我早就應該想到的,匈奴圍攻雲州,若不是發生了意外,現在的你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在這世上,還有誰能成為你莫夕顏的意外呢?那五個人,兩個跟著你,另外三人應是跟著我的七弟北上雲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