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恭恭敬敬的端了上去,才算堵上了苦涯先生的嘴。
苦涯先生樂呵呵的啜了口茶水,眉頭皺了下,隨後不動聲色的將茶碗放下,問道:“張文學來多久了?”
張文學聽到苦涯先生一直稱呼他的官職,悚然一驚,答道:“在先生面前哪裡當得起文學的稱呼,先生直呼學生名字既可!學生是今日下午到的。”
苦涯先生點點頭又問了洪助教和馬山長几句話,隨後便把目光落在了大郎身上,見他通身孝服面容消瘦,站在那裡頗為老成持重,沒有同齡幼童的活潑和明朗,眼眶瞬間紅了。
“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學識,了不得!老朽曾教過你父三年,原以為他能蟾宮折桂,卻未曾想轉眼間就……”說到這裡,苦涯先生的聲音逐漸低沉,怔忡了半晌方回過神來,“如今,他雖早逝,見到你們頗為聰穎懂事,想必也會欣慰的多。”
看到苦涯先生如此悲痛,張文學三人慌了神,端茶的端茶,捶背的捶背,勸慰的勸慰,鬧了一個雞飛狗跳,把安木和大郎擠出圈外。
安木沒想到這位苦涯先生竟是動了真情,心中微有一些感動,抬首看了他幾眼嘴角動了動想說些什麼,最終卻只是緊緊握住了大郎的手,姊弟倆人依偎在一起如同風中浮萍孤苦無依。
苦涯先生抬袖拭了拭眼角的淚水,道:“今日老朽只是為克明三七而來,不免傷了情,還望幾位莫怪我失禮之過。”
張文學是個聰明人,聽到苦涯先生這句話,便知道他們有話要說,找了個藉口三人退了出去,將院子裡的書生們也一起帶走。
“人老了,不中用了,就敢欺負到我的門上……”苦涯先生等到張文學三人出去後撫著大郎的肩膀,柔聲道,“傻孩子,怎不早些派人去找我?若不是今日來,我還不知呢……家裡的那些人都是混帳東西,說什麼怕我受不住,連克明的喪事都不敢和我說,由著這些腌臢貨色欺負你們……若是我早知道,豈會讓你們受這些委屈?”
安木聽了他的話,心中一股暖流湧上,激動的叫了聲苦涯先生。
“叫我甚?”苦涯先生唬著臉,怪道。
“大父!”安木福至心靈,立刻福身叫了聲大父。
聽到安木這個稱呼,苦涯先生的臉上露出笑容,道:“我教了你父五年,論理你和大郎是我的孫輩,叫我一聲大父也不算過份。”
安木聽了這話,立刻拉著大郎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苦涯先生坐在上首,端端正正的受了大禮,然後又說了一番安木才明白,原來這位苦涯先生姓鄭,是陳州有名的文學大家,安舉人正兒八經的授業恩師。
苦涯先生道:“高氏雖是一個糊塗人做了糊塗事,到底是你們的孃親,萬不可恨她。我有幾個學生在京中為官,待我寫了信讓他們設法為你孃親謀一個誥命。有了這個誥命,你們姊弟將來也生活的容易些。”
安木聽了這話,多日來在眉頭凝聚的烏雲如同被風吹散,第一次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多謝大父!”領著大郎以手加額恭敬的行了一禮。
苦涯先生看著聰穎伶俐的安家姊弟,想到早逝的安克明,不由得長嘆。扭過頭看著那碗沏的亂七八糟的茶,心中百感交集,安克明飲茶極其挑剔,吃茶只用紅泥小爐燒煮,所飲之水必是隔年的雪水埋在樹根下消盡了輕浮之氣才肯入口。沒想到他一去,家中竟成了這個樣子。
待聽到安木說家中的糧倉曾被村民搬空時,急忙叫安木和大郎扶著他在院子裡轉了一圈,看到糧倉已滿了才點點頭。又去看了前院的棚屋,當看到棚屋四面漏風不能擋雨遮風之時,臉上抽搐了一下。
對李進說道:“大郎和他姊姊尚年幼,待五月時再搬到棚屋中守廬吧。若是有人問起,只說是我的意思。總不好叫他們姊弟為了守孝,卻連命都不顧了吧。”
李進聽了這話喜上眉梢,急忙拱手道謝,又說了一番安木和大郎的好話,說他們整日吃粥沒一點油水,到了夜裡就睡在棚屋,天天到安舉人墳前讀書,一心一意給父母守孝。只聽得苦涯先生滿臉帶淚,摟著大郎一迭聲的叫痴孩兒痴孩兒。
到了日頭西斜時,才依依不捨的將苦涯先生送上牛車。
苦涯先生拉著大郎的手說道:“痴孩兒,在家裡聽你姊姊的話。你姊姊雖年幼,倒是一等一的明白人。今日大父來的匆忙,明日派人來給你家送些油糧來。”
安木急忙說道:“大父身子不好,不要過於勞累,家裡不缺糧食吃。”
苦涯先生搖搖頭沒接這話,看著聚集在他牛車旁的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