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有眾以要君,憑陵跋扈,遙制朝權,此河、洛之徒也。或眾廣力微,阻兵據險,賄誘名爵,志在養力,以俟釁隙,此關陝之人也。二者其始,皆以撲妖人為名,乃得兵權。及妖人既滅,兵權已得,志驕氣盈,無復尊主庇民之意,互相吞噬,反為生民之巨害,皆非華夏之主也。
予本淮右布衣,因天下大亂,為眾所推,率師渡江,居金陵形勢之地,得長江天塹之險,今十有三年。西抵巴蜀,東連滄海,南控閩越,湖、湘、漢、沔、兩淮、徐、邳皆入版圖,奄及南方,盡為我有。民稍安,食稍足,兵稍精,控弦執矢,目視我中原之民,久無所主,深用疚心。予恭天成命,罔敢自安。方欲遣兵北逐群虜,拯生民於塗炭,復漢官之威儀,慮民人未知,反為我仇,攜家北走,陷溺尤深,故先諭告:
兵至,民人勿避!予號令嚴肅,無秋毫之犯。歸我者永安於中華,揹我者自竄於塞外。蓋我中國之民,天必命中國之人以安之,夷狄何得而治哉!
予恐中土久汙羶腥,生民擾擾,故率群雄奮力廓清,志在驅胡虜,除暴亂,使民皆得其所,雪中國之恥,爾民其體之。如蒙古、色目,雖非華夏族類,然同生天地之間,有能知禮義,願為臣民者,與中夏之人撫養無異。故茲告諭,想宜知悉。
這是朱元璋釋出的一篇極重要的宣言,檄文中的“妖人”係指信奉彌勒教的紅巾軍,是朱元璋親自改加上去的,表明他此時已徹底與紅巾軍劃清了界線。檄文中以民族主義相號召,用傳統的華夷之分來鼓動人們推翻元朝,影響至深至遠。“驅逐胡虜,恢復中華”,五百年後竟成了孫中山推翻清朝統治者進行資產階級革命的口號,激勵了無數志士仁人為之奮鬥。直至抗日戰爭,還有許多愛國之士以此口號去鼓動人們奮勇抗敵,驅逐日寇,可見其已成為中華民族的精神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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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國珍磕頭如搗蒜,念他心誠,饒他一命
湯和出征方國珍才月餘,即傳來捷報,他與朱亮祖南北夾擊,已攻下方國珍的巢穴慶元路,方國珍泛海逃遁。徵南副將軍廖永忠入海追擊,方國珍之兄弟及部將紛紛投降。方國珍無奈,也派兒子奉表到應天請降。
朱元璋恨他反覆無常,曾數次求饒,卻屢屢食言,正想加罪於他,將送上的請降書隨手一丟,便要斥責方國珍的兒子方明完,李善長卻輕言奏道:
“請主上先看看降表。”
朱元璋聽見這一提醒,知其中必有文章,便展開請降表,仔細看起來:
臣聞:天無所不覆,地無所不載。王者體天法地,於人無所不容。臣荷主上覆載之德久矣,安敢自絕於天地,敢一陳愚衷,知必有以容臣者,惟陛下垂鑑。
臣本庸才,處於季世,保境安民,非有黃屋左纛之念。曩者,陛下霆擊雷掣之師至於婺州,臣愚以為天命有在,遣子入侍,於是固已知陛下有今日矣。所謂依日月之末光,望雨露之餘澤者也。而陛下開誠佈公,賜手書,歸質子,俾守郡縣如錢鏐故事。十年之間,與中吳角立,皆陛下之賜戢也。逮天兵下臨吳會,臣嘗上書謂,朝廷定杭、越,則暮歸田裡。不意今年以來,老病交攻,頓成昏昧。而子侄弟兄,志意不齊,致煩陛下興問罪之師。方懷憂懼,未能自明,而大軍已至臺、溫,令臣計無所出,雖遣使再三,而承詔之師勢不容已。是以封府庫,開城郭,以俟王師之至。然猶未免為泛海之計者,昔有孝子於親也,遇小杖則受,大杖則走,臣之事適與相類。
雖然臣一介草莽,亦安敢自絕於天地?故每自思欲面縛待罪闕庭,復恐陛下萬一雷霆之怒,天下後世議者不謂臣得罪之深,將謂陛下不能容臣,豈不累天地之大德哉?謹冒死奉表以聞,俯伏俟命。
朱元璋見他承認了他反覆無常之罪,且湯和軍抵慶元時,他未作大的抵抗,沒破壞城池,焚燒屋舍,而是封閉府庫,讓部將將慶元城完整交出,也算良心未曾泯盡。加上言辭哀懇,令人心動,文思機辯皆令人歎賞,心中的惱怒盡飛入九天雲霄,親自援筆給方國珍寫了回信,信中說:
“汝今勢窮來歸,辭甚哀懇,吾當以此誠為誠,不以前過為過。汝勿自疑,速率眾來附,前過統統赦免,吾得保汝等安享榮華富貴!”
方國珍率家人趕至應天,匍匐在朱元璋腳下,再三請罪。朱元璋哈哈一笑,說:
“你若早聽吾之教言,率眾來歸,說不定今日已是一個大功臣,你來得何其晚啊!”
方國珍一聽,渾身冷汗冒出,磕頭如搗蒜一般,再三自責,請求寬恕。
朱元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