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姐看也不看她,含糊應了句,“還沒。” 杜若予回想自己被陳姐帶走前,方未艾前腳剛走,他如果機靈點,能否得到有用線索? 她又想衛懷信沒看見自己,一定會馬上聯絡李嘟嘟,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她失蹤了,警方會如何處理?他們能立即查出醫院清潔工陳姐和老魏的關係嗎? 杜若予看向棚屋的鐵窗,窗外日光暗沉,不知是晨曦還是黃昏,“……我昏迷了多久?” 陳姐隨口答:“沒多久。” 杜若予手腳雖然被捆,但感官是自由的,她又往窗外看,同時側耳傾聽,猜測自己被困的位置一定不是人多熱鬧的場所,說不定是某個荒郊野外,亦或是廢棄的建築工地。 陳姐把飯菜吃得乾乾淨淨,這才抹抹嘴,問杜若予,“丁浩生不是自詡天才嗎,他那一套為什麼對你不管用?背叛自己的主,你不覺得羞恥嗎?” 杜若予說:“他從來都不是我的主,他只是個殺人犯,何來背叛的說法?” “他雖然不是真的主,但他是真正的精神病專家,他本來可以幫你脫離你的困境,是你自己放棄了。” “我的困境?” “你的病。”陳姐站起身,從桌對面的一個花布包裡掏出一個厚厚的檔案袋,檔案袋有些年頭,上頭的白色棉線還斷了一截。 “這是你過去的就診檔案,挺早的了,那時候你大學還沒畢業吧?”陳姐說,“當然,現在的檔案都是電子檔了,你這份,也算古董了。” 杜若予皺眉,死死盯著自己的檔案。 陳姐開啟檔案袋,抽出一疊有些年歲的紙質材料,邊翻邊說,“你是業縣人啊?你過去的監護人是你爸,你爸叫做王青葵,哦對,你還有個哥哥,叫杜衡餘,看他年紀,這會兒也該結婚生子了吧?他有幾個孩子?” 杜若予咬牙,儘量心平氣和,有商有量,“陳姐,冤有頭債有主,你真想給老魏討公道的話,找我就行了,這事和我的家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什麼都不知情。” 陳姐撩起眼皮瞅她一眼,並未接話。 杜若予與她直勾勾對視。 在這件事上,她不能退步。 哪怕半步,都是萬丈深淵。 良久之後,陳姐問:“你媽呢?是離婚了還是死了?” “死了?” “為什麼死了?” 杜若予咬緊牙關,不肯吭聲。 “你不說也沒關係,我總能找到資料的。像你們這種精神病患者的就診檔案,就差把一生履歷都放進去了。”陳姐又去翻資料,果不其然叫她翻到杜若予 顛沛流離 杜若予最渴望的那兩瓶礦泉水並沒有一滴落進她嘴裡,反倒成了兩根沉甸甸的棒槌,哐哐哐,咚咚咚,一下一下砸在她身上。 杜若予眼冒金星,這會兒不是渴的,而是疼的。 神思混亂中,她看見棚屋的門再次被推開,一個瘦弱潔白的身影急匆匆跑了進來,她面朝自己,焦慮地呼喊,“杜杜!” 杜若予困難地撩起眼皮,在血色迷茫裡看見了衛懷瑾悲傷的臉。 “杜杜……”衛懷瑾在哭,“杜杜啊……” 杜若予的手指動了動,她蠕動嘴唇,想說什麼。 陳姐停下洩憤的毆打,她俯身湊近杜若予,想聽清她在說什麼。 “……好久……不見……” 她衝衛懷瑾扯扯嘴角,卻是笑不出來。 === 因為這一次暴打,陳姐對杜若予終於起了不比蜘蛛絲粗的一點同情心。 她氣喘吁吁停下手,用一塊浸了水的布,替杜若予擦掉頭臉上的血和汗,杜若予顧不上疼了,她張開嘴,一滴一滴將途徑嘴角的水貪婪地吮吸進嘴裡。 她感覺自己勉強活過來了些。 見她要喝水,陳姐索性用瓶蓋接了點水,像喂嬰兒一樣餵給她。 當然,那水量也是如同對待嬰兒的。 杜若予喝了些水,癱在椅子上咻咻喘氣。陳姐也退到角落裡,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兀自發呆。 “杜杜……”衛懷瑾又出現了,她就站在杜若予身後,害怕地喃喃,“杜杜,怎麼辦啊?” 她看起來像是從未離開過,還是一樣天真膽小,小心翼翼地依賴著杜若予。 杜若予嘆氣,沙啞道:“……我也沒辦法。” 角落裡的陳姐警覺地抬頭,責問道:“你在和誰說話?” 杜若予瞥她一眼,又看向衛懷瑾。 陳姐騰地站起來,雙手重新拎起了礦泉水瓶,“你在和誰說話?” 杜若予實在怕她,虛弱地解釋,“是懷瑾……” “懷瑾是誰?” 衛懷瑾被這凌厲的詰問嚇得瑟縮。 杜若予只得回答,“……我的一位朋友。” 陳姐想了又想,終於想起杜若予的病例裡確實有過這麼一位“幻覺”的朋友,她勉強放心地坐下,卻還警覺地瞪著杜若予,“她現在就在這裡嗎?” “嗯。”杜若予說,“但是你看不見她,她並不會妨礙你。” “我知道。”陳姐陰森森地說,“她是你的幻覺,可憐的幻覺。” 她頓了下,大概起了好奇,“你還能看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