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賀敏之輕笑道:“十三真的長大了。我還記得剛遇到你的時候,給你搽藥你死死抓著被子不吭聲,卻偷偷的哭。那麼倔又那麼可憐,讓人心疼。”
聶十三忍了忍,終究還是沒忍住:“我沒有哭。”
“明明哭了。”
“沒有。”
“有。”
“沒。”
“有就是有,為什麼不承認?”
“沒有的事你讓我怎麼承認?”
“就是哭了,你是不好意思承認吧?”
“我沒有哭。”
“明明哭了!”
“沒有。”
“有!”
“沒。”
……
路人鼎身居太醫院副首之職,醫道精湛,人品耿直。今日奉密詔由徐公公親自送到明鏡衚衕賀宅來瞧病,因大門虛掩,便被徐延領著一路走進了院子,進了堂屋,未及進房,就聽見有人嚷道:“聶十三你這個敢哭不敢認的……”卻不知突然被什麼物事堵住了嘴,只聽見淺淺的鼻音,從喉嚨裡發出的溼潤的曖昧不清的掙扎抗議聲,盡是旖旎風情。
徐延笑了笑,輕咳一聲,屋內立刻安靜下來,不一會有個英挺俊秀的少年開啟門,道:“徐公公來了。”
徐延笑道:“皇上吩咐天亮就領著路大人過來,老奴自是也不敢怠慢。”
聶十三道:“有勞路大人。”
舉止斯文有禮,路人鼎卻看出他身形矯健敏捷,更有一股雖內斂卻強烈存在、雖剋制卻微微逼人的氣勢,忙笑道:“莫要客氣。”
一邊看向靠在床上的賀敏之。
只見賀敏之臉有病容,兩頰卻是微紅,一雙眼更是波光璀璨,晶瑩剔透,不禁微怔。
搭脈一診,臉色立刻凝重起來,再細細一看,果然眉宇間隱隱透著一層冰霜般的青氣,當下神情略變。
賀敏之見路人鼎有些惶惑,忙笑道:“路大人不妨明言。”
路人鼎額頭見汗,沉吟道:“賀大人畏寒肢冷、唇色淺淡、體質虛寒、氣血兩虧,更兼經脈氣府盡皆受損……請恕下官直言,實非長壽之像。”
徐延一張圓臉上笑意陡然凝住,慌道:“路大人再看看罷!賀大人只是近來累著了,怎會就病得這般嚴重?”
路人鼎卻直言道:“若是先天如此,倒也可以用藥石調理,慢慢將養。”搭著脈息,閉目凝神半晌,搖頭:“只不過……這種種症狀更像是身中寒毒所致。”
聶十三冷若劍鋒的眼神一亮,像雪裡燃起了兩點火光,灼熱的盯著路人鼎,急道:“大人既看得出是中毒症狀,可知是什麼毒?有沒有解藥?”
路人鼎嘆道:“下官惶恐,賀大人中毒已深,毒性似乎已侵入五臟六腑,無藥可治。”想了想:“不過平日注意養生,勿要大喜大悲,只怕十年八年的壽數還是有的。”
聶十三低下頭,心中雖早已有數,但那一點泡影似的希望被無情戳破,還是忍不住的傷心若狂。
徐延卻呆住了。
賀敏之微笑道:“多謝路大人辛苦,我就不送您了。”
見路人鼎出門,悄聲道:“徐公公,回頭見了皇上,還是瞞著些罷。”
徐延眼圈微紅:“這可如何是好?賀大人,您當真中毒了?是誰這麼忍心?”
賀敏之淡淡道:“是慕容之恪下的。徐公公,我知你必有辦法讓路太醫不說此事,其實皇上知道了也於事無補,何必讓他憂心傷神?”
徐延想了想當即答應,卻不免又關心唉嘆幾句,方才出門。
聶十三送走路人鼎和徐延回到屋裡,神色已恢復冷靜,扶著賀敏之躺下,道:“無藥可解不是無法可解,我總會尋到解法。”
語氣雖淡,卻如射出箭矢般堅定無回。
賀敏之表露心跡後,反而盡顯放達從容,只笑道:“生死有命,我不強求。”
聶十三不語,幫他掖好被角:“我出去一趟,你再睡一會兒。”
出了門,正是滴水成冰的臘月天氣,聶十三真氣自行圓轉流動,也不畏寒,買了一口上好棺木,留了地址吩咐棺材鋪子的夥計送到賀宅。又到藥鋪按路人鼎的方子抓了藥,雖只是尋常溫補藥方,卻也聊勝於無。
回家見賀敏之仍昏昏睡著,便叫了暗香盈袖到廚房教自己做飯。
比起武學方面的領悟力,聶十三於做飯一事實在是純屬庸才。
但勝在一則能夠百折不撓。油鹽多少火候大小的一次次的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