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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的夜裡,格外地靜。
明明是潔白的世界,乾淨又美好,兄妹倆手牽手在雪後的曠野上散步,她輕快的笑聲、明亮的笑臉,讓這個世界不再寂寞……然後,山那邊,漸漸有太陽露出了頭,明明是朝陽初升,金燦燦光芒萬丈,忽而卻變成了傍晚地夕陽,紅彤彤掛在天邊,漸漸的,紅色愈來愈濃,連白雪都被映成淡紅色……一顆心撲嗵撲嗵跳得越來越急,為什麼這麼不安?不安到恐懼和害怕。大山想握緊董潔的手,卻是握了個空,遊目四顧,哪裡有董潔地身影呢?空曠的原野只他一個孤伶伶。不信的回頭,身後只有他自己的腳印,從遠方一直延伸到腳下……那腳印突然間有了陰影,那陰影慢慢擴大,一個個腳印就變成了黑色,不、不是黑色,是紅色,血一樣的鮮紅色……驚抬頭,卻見那夕陽越發的紅,越來越紅,紅到有液體開始滴落,鋪天蓋地向他淹了過來……
“啊——”
大山驚喘著坐起來。
“哥?”董潔也被驚醒,“怎麼了?”摸索著伸出的手不小心碰觸到他額頭,一手涼涼的冷汗。
大山不做聲,卻緊緊擁她入懷,停了好一會兒。喃喃低語道:“你在這兒?對,你在這裡,就在我懷裡!”
他的聲音從不確定逐漸過渡到肯定。董潔伏在他胸前,聽著他急促的心跳慢慢變的緩和。
“這感覺真好,我很幸福!”他突然說,接著又重複了一遍,“真的,我很幸福!”
“嗯,我也很幸福。哥,你瞧,外面下著雪,風也在吹,很冷,屋裡卻暖暖的,而且,有你陪在我身邊,我也陪著你,所以,我們都很幸福,是不是?”
董潔努力伸長手回擁,軟軟的耳語道:“做噩夢了?不怕不怕哦,有我呢。”
她已經發現了,好幾次,夜裡隱隱聽到身邊輾轉反側的聲音,哥哥——有心事嗎?
騰出一隻手,把自己的枕頭疊放到哥哥枕頭上,輕輕使力,推得他倒下,自己伏到他肩膀。“哥,和我說說好嗎?咱們說說話。”
大山垂下眼,夜色掩去了他眼裡的苦澀,夢中血色滿天的驚悸仍在心底遺留。
忙的連睡眠都要算計的時候,情形倒還好些,這些日子漸漸閒下來,三不五時的,夜裡就睡的不大安穩。
“是不是被我前些時候一場病嚇著了?”
“嗯。”遲疑了一下,大山輕輕答應一聲,“是吧,雖然你已經平安,可不知為什麼,夢裡還是放不下。”
“在醫院的時候,你一直昏迷,我知道很危險,醫生的臉色也很嚴肅,可我忍著不聽不問。有一次,不小心路過一處搶救室,病床上的人被推出來,醫生搖了搖頭,守在門外的人撲過去失聲痛哭,那時候,我只覺得氣都要喘不過來了,是那種明明張大了嘴,還是沒有辦法呼吸的感覺,很、可怕……再後來,有一天晚上,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睡過去了,別人就把我移到另一間屋子裡。半夜時突然醒過來,房間沒有開燈,窗簾也拉上了,很黑。我一個人,靜靜的躺在黑暗中,床上只有我一個人,屋子裡只有我一個人,世界上好象只剩下了我一個人,那種感覺——”
他打了個寒戰,更緊的擁抱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著開口,“我每天都盼望你能醒過來,每時每刻都希望你睜開眼睛。我不想被留下、不想一個人……”世人只看到他的成功,只羨慕他少年成名坐擁萬金。他們說,他住著寬敝的大房子,吃著普通人家逢年過節才捨得買來吃的食物,出門有自己的私家車迎來送往,有大把的錢可以隨心所欲的花用,有身居高位的親人……他們說他是最幸福的人,他們說自己只要能佔了其中一項,就是這輩子最大的幸運了。
“我不想一個人被留下,我——害怕!”是真的,或許沒有人,沒有第二人可以理解這種感覺。在他心裡,最最重要的,是夜裡醒來,身邊這份淡淡的溫暖的體溫。錢和權,名和利,這些東西不過身外物,只要肯努力,都可以擁有,既使他突然變的一文不明,他也有信心再次創業從頭再來。可以失去可以得到的東西,再珍貴也有限了,唯獨她,只有一個,失去了就沒有了的唯一的一個!
夜裡沒有辦法入睡的時候,他守在病床前,所有的感覺似乎都變得搖遠和黯淡,又似乎前所未有的清晰讓他可以直接洞徹。他對自己說,他不後悔,他很慶幸,親手殺了那個人!只要她能平安的活著,這件事便緲小的不值得一提!早晨他開啟窗簾,看到夜色漸漸隱去,新的一天又要開始,這個念頭也就越發堅定!
“我——做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