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是你說要去接風宴的,怎麼自己又走了?”
容匪道:“你們那裡的人身上都太臭了,也不知道背了多少人命債,實在壞我修為,我就走了。”
柳卅已經完全清醒,眼睛十分明亮,聽到他這番解釋後,僵了瞬,人站了起來,說:“那我也走吧。”
容匪沒有要留他的意思,就目前的情勢來看,於他於柳卅,他們都不該交往過密,對誰都不好。
柳卅很快就走到了門邊,臨了想起來什麼,轉身對容匪道:“你家裡的東西我都沒動過,菸葉快沒了,本來想給你買一些,怕你抽的不是普通的菸葉,就沒有買。”
容匪坐下了,撐著腦袋說:“知道了。“
柳卅要走不走地在門前猶豫,掠進室內的蒼白月光在作怪,彷彿一片大刀,將他的背影切得瘦削單薄,紙片似的一張,糊在門後面。容匪多嘴問了句:“你現在還住在新舊裡?”
“不住在那裡了,搬去高林廟的廟會街了。”
“那倒不遠。”
“嗯,”柳卅模模糊糊地說,“我還要去龍虎山跑一趟。”
容匪笑了:“去就去啊,和我說幹什麼,我又沒有要留你過夜。”轉念一想,他又問,“你去龍虎山幹什麼?”
“之前幹過的工廠裡有個工頭找我談事,待遇上出了點問題,好幾個工廠都在抱怨了,希望我能和朱爺說說。”
容匪摸摸下巴,對柳卅揮了下手,說:”行吧,你走吧,以後也都別來找我了。”
柳卅忙問:“你不是還要請我吃飯?”
容匪從邊上的櫃子裡拿了把鈔票出來,對柳卅道:“飯就不吃了,這點錢你拿著,三年僱一個看護,這數目只會多不會少。”
柳卅不肯拿錢,容匪也不強求,就說:“隨便你,你愛在我這裡吃虧就吃吧。”
他要往臥室裡去,柳卅從門邊走開了,往前幾步追上了他,卻又不敢靠太近,就問他:“你是不是真的不能靠近殺過很多人的人?”
容匪瞬間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他怎麼刻薄他,羞辱他,他都不會從他身邊走開,可一旦知道自己的存在會傷害到他,也不用費勁趕了,他自己就會走了。容匪遂道:“當然了,殺人的人,尤其是不論善惡,什麼人都殺的劊子手,身上濁氣最重。”
說著他彎腰咳嗽起來,捂住嘴偷眼打量柳卅的反應。柳卅已經徹底沒聲了,默默往後退,離開前他和容匪坦白說:“我就是這樣一個劊子手,你今天和我接近了一整天了,你快調理一下吧,我不打擾你了,刀疤臉我會繼續幫你找的,一有訊息我會找人通知你。”
他低下頭,用盡了全身力氣說出了句最輕最柔的話:“那我們以後都不要再見了。”
容匪和他離得有些遠了,聲音又高了起來:“不見歸不見,你可別在別人手上丟了自己的命,要死也得回來我這裡死,聽到沒有?”
柳卅看看他,再沒什麼光彩照拂著他,修剪著他的身影了。他顯得有些可悲,手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攥成拳頭,彷彿還有許多話要說,但他只是點了點頭,替容匪合上門,把自己關到了門外。
容匪側耳去聽外面的動靜,柳卅沒有立即離開,許久過去,走道上才響起他的腳步聲,與他身負重傷暈死在他家門口那次是那麼相似,拖拖沓沓,反反覆覆。
他最後還是離開了。
隔天容匪搭船去了隆城,找到了之前刀疤臉光顧過的中藥鋪,結果還是一無所獲,比上次更遭的是,他在回雲城的客船上氣息大亂,一口腥甜的血沒能忍住,吐在了自己手心裡。他拿手帕擦了擦手,無奈自語道:“隨便編了個藉口打發他走,可別真讓我自己說中了。”
他雙親過世得早,又從沒遇過和他擁有相似體質的人,已知的許多道理不過是他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來總結出的人生經驗罷了。關於他自己,他知道的依舊很少。唯有一件事他掌握得足夠明確,一旦累了,就趕快找個安靜的,人氣少的地方睡上一覺,身體自然就會恢復些,這麼說來,他和芸芸眾生也並沒有太多的不同。
容匪拖著被隆城的空氣折磨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家,倒頭就睡。他睡覺時不會做夢,就只是睡著,可這一次卻發了個夢,還是噩夢。
他夢到柳卅被咖哩一槍射中心臟,死在了龍虎山,血泊中伸出一隻大手,扣住柳卅的屍體,把他往血海深潭裡拖,他想要去奪,可渾身都使不上力。他救回來的人,他把控著的命,這回卻要不聽他的,被別人——被死神奪走了!相似的臉,相似的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