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開始以諸侯名義自立於天下。於是,楚人追認熊繹為“先王”,將熊繹陵寢稱為“先王陵”。熊繹便葬在彝山。彝山連綿橫亙在峽江出口與丹陽之間,先後埋葬了熊繹之後的十幾代“先王”。於是,“彝陵”便成了楚人婦孺皆知的名號。後來修建的峽江要塞便自然而然地叫做了彝陵。
彝陵是彝山陵群,從西向東依著山勢展開。既要陵墓壯觀,又受人力限制,於是楚人便依山為陵,靈柩葬于山腹,將高聳的山頭做了接天的陵頂;而後再圈造陵園,石坊、石俑、石宮殿聳立地面,便成了一座高牆包圍的松柏園林。如此一來,每個山頭便是一座先王陵,綿延逶迤松柏蒼翠,竟是整個彝山都成了茫茫楚王陵。
“鳥!得老子花一陣功夫整治!”王陵狠狠罵了一句。
次日,王陵下令:水陸兩軍一萬兵士先向彝山搬運猛火油,再將鐵錘鍬耒等諸般工具運上山頭。忙得一日,諸事就緒,王陵下令每座陵寢守定八百名士兵,先向陵園宮殿關節處澆滿夢火油,而後一聲令下:“舉火!”頓時號角齊鳴,各個山頭同時然起大火,連綿蒼翠的千年古松柏林本來就油脂豐滿,一經火頭,倏忽之間便是汪洋火海,峽江天空竟是煙火蒸騰松油香瀰漫一時蔚為奇觀!
旬日之間,大火方才漸漸熄滅。王陵帶著一千騎士上山檢視,只見所有的地面物事都被燒成了焦黑的炭團,每個陵園山頭都變成了光禿禿的醜陋荒崗,再也沒有了往昔林海呼嘯宮殿聳立的蔥蘢景象,根本無須再度搗毀。
“好!變成了亂葬墳!”王陵哈哈大笑,立即飛馬急報白起。
白起接報,一面立即派出快馬特使飛報咸陽,一面立即下令水陸大軍集結雲夢澤西岸,推遲班師,準備迎擊楚軍!
焚燬彝陵的訊息傳開,非但楚人奔走相告驚慌憤怒,天下各國也無不為之震驚,視為楚國最大恥辱!然則也忒煞奇怪,一個多月過去,楚國大軍竟是毫無動靜。各路斥候日日快報,竟都是一句話:“楚都無異常!”白起又一此焦躁起來,如此奇恥大辱楚國王室竟能無動於衷?他無論如何不能相信,可偏偏又不能不信。便在此時,咸陽王使飛馬趕到郢城,宣諭王書:召丞相魏冄速回咸陽,另有對楚秘策施行;白起大軍留駐南郡鎮撫,來春班師。
“穰侯啊,這秘策卻是甚來?”白起大是困惑。
魏冄哈哈大笑:“太后秦王出了奇,老夫如何得知了?”
六、楚懷王第一次獨斷國事
卻說遷都壽邑,楚懷王竟是昏昏睏覺三個月不亦樂乎。
壽邑,後世稱為壽春 ,是扼守淮水南岸的一座要塞城堡。城南便是一片大湖,叫做芍陂,雖不若雲夢澤煙波浩淼,卻也是方圓百餘里一望無際。北臨淮水,南擁芍陂,既有農耕灌溉之利,又有商旅舟楫之便,壽邑便成了淮南地帶的大城,與淮北的陳城遙遙相望,成為支撐整個北楚的兩座重鎮。淮水兩岸多戰事,歷來是楚國北上中原逐鹿的大戰場,當年的楚莊王便將壽邑封給了軍力最強的昭氏部族。一百多年下來,昭氏精心經營,壽邑便成了一座頗具規模的六里千戶之城——城方六里,民居千戶。
雖則如此,楚王的東遷大軍一朝湧到,壽邑便頓時顯得窄小擁擠起來。隨遷百官臣僚連同家族人口足足十五六萬,禁軍三萬,內侍侍女奴僕及尚坊百工三萬餘,王族嫡系人口及各種奴僕隨從也是五六萬,運送王室財貨的牛車一千輛、大船一千艘、全部車伕水手將近三萬,再加上昭雎家族與昭氏子弟兵將近十萬,滿蕩蕩五十萬出頭,卷著漫天煙塵湧來,將一座寧靜的城堡頓時淹沒了!城內官署、客棧與富商大賈的所有空房都被緊急徵用,饒是如此,卻連王室都不夠用。於是,城外扎滿了連綿帳篷,牛車被改成棚車住人,戰船也密密麻麻泊在淮水與芍陂,竟做了臨時倉儲府庫。站在城頭一望,方圓二三十里竟是黃濛濛一望無際,活生生與當年越國遷都琅邪一般無二。
長途馳驅顛簸,雖然一路上都抱著那個肥白細嫩的新王后做肉墊兒,楚懷王仍然是疲憊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昏睡三日好容易醒來,老國王便想出城走走,誰知剛一出“王宮”,就被滿街擁擠的人潮車流與飛揚漫天的塵土嚇得坐在了門檻上。
“這這,哪家叛亂了麼?沒,沒了王法了?”楚懷王像在夢中一般。
“儂毋曉得,城裡城外一般樣呢!還是回去抱儂睏覺了。”新王后也慌得眼珠兒滴溜溜轉。
“回去回去,睏覺睏覺!”楚懷王終於選擇了最省心的一件事兒。
亂歸亂,楚國畢竟歷經多次遷都,像昭雎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