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孩子,快過來。】其中一幅畫像興奮地高叫起來,滿面笑容地朝海姆達爾揮手。
對面牆上的一幅畫像猝然發難:【裴迪南你犯規了!】
隨著這聲尖利的斥責落下尾音,那支停頓的羽毛筆又刷地動起來,然後很快再度靜止。
海姆達爾有點明白了,那支筆就跟庭審時的記錄員一樣,盡職地記錄下校長們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
死人的話也需要記?不是說活著的人最重要嗎?海姆達爾覺得學校的尊老意識很是超然。
“來吧。”卡捷寧教授拉著海姆達爾的手走上晃晃悠悠的書橋,和令人擔憂的外觀截然不同,腳踩在上面十分平穩,就和走平地一樣踏實堅硬。
【又是你卡捷寧!】他們經過一幅畫像時裡面的某位校長咆哮起來。【你這個偽善者!狡猾卑劣的無恥之徒!我早就說過,當初就不該答應讓你——】
話沒吼完就被裴迪南的冷哼打斷:【虧你還自詡紳士,戳脊梁骨是紳士該有的作為和風度嗎?人是我要見的,有什麼就衝著我來,這麼點小事就跳腳,和市井潑婦一樣滑稽可笑。】
那位校長在畫像裡拍桌子摔凳子,儼然一副要衝出來和裴迪南拼命的架勢。
幾乎每一位校長都聞風而動耍起了嘴皮子,誰都不肯買賬誰的賬,陣型主要分為兩撥,有支援裴迪南的也有力挺反方的,還有一兩個渾水摸魚的,一會兒幫這邊吼兩聲一會兒又助那邊喝兩下。
這這這就是傳說中前赴後繼、繼往開來的偉大先驅者們?海姆達爾徹底傻眼,耳畔嘰裡呱啦嗡嗡作響。難怪叫“王不見王”,見著了就checkmate了。看看,後果就是這麼可怕,即使已經被“將軍”,王還是不能見王,幾十個王放在一起就成四叔八公吵群架了。
雖然是裴迪南校長生前的好友,作為現任名譽校長的卡捷寧教授責無旁貸,努力遊說勸說息事寧人,可惜三十二位校長的對罵猶如錢塘江大潮一般來勢洶洶,可憐的卡捷寧教授人單力薄,很快被如潮的聲潮捲進去沉底。
【躲開點!】
一幅畫像被海姆達爾擋住看不到對面的吵架物件了,畫裡頭戴禮帽身著華麗長袍的校長撩高袍角形象全無地踩在椅子上狠命跺腳,跟地痞流氓沒多大區別,海姆達爾立馬避開,他不退倒好一退就有一便有二直直退到了吊橋末端講臺之前。
黑色羽毛筆正一字不差地記錄下校長們的互噴之言,跟直播畫面上的同聲字幕一樣完整迅捷。
海姆達爾忍耐地等在一旁,而裴迪南校長正罵的熱火朝天顯然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他來。就在海姆達爾琢磨乾脆偷偷溜出去之時,一道說話聲鑽進耳裡,該說話聲語速尋常,不像背景音樂那樣聲嘶力竭,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這個與眾不同的說話聲海姆達爾並不陌生,海姆達爾向右邊看去,約爾夫的畫像正掛在那裡,和前面的校長隔著一段距離。畫里約爾夫正含笑注視著海姆達爾。
“習慣就好?”海姆達爾不敢苟同,一臉敬而遠之的畏懼神情。“有些事一輩子經歷一次就好,做人不能太貪心。”
【不要光看錶象,死人很歡迎活人的到訪,不管他在墓地裡還是畫像裡。】
海姆達爾怔了一怔,這個聲音……他向右看去。
畫像裡坐著一個男人,頭髮花白臉卻很年輕,兩隻手交叉放於膝上身體靠住椅背,手指的用力方式帶著金屬絲般的力量,男人凝視自己的目光好似能發出細細的震動,儘管除了前面那句話他未再說過一個字,海姆達爾彷彿聽到血液在血管裡奔流的聲音。
畫裡的翔鷹掛墜和記憶中的如出一轍。
那一時刻,海姆達爾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午安。】男人說,他的聲音極富教養,一句簡單的問候卻如同就餐前給女士推椅子。
海姆達爾驀地後退。
男人笑了起來,赭紫色的瞳孔反射出奇詭的紅色亮點,像兩團火焰在眼底燃燒。
【您嚇著他了。】約爾夫的聲音猶如天籟,把海姆達爾從排山倒海的驚悚中解救出來。
“看來你們已經見上了。”卡捷寧教授一邊用手絹擦拭額頭上的汗珠子一邊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
【前段時間就見過了。】約爾夫告訴卡捷寧。【在斯圖魯松老宅。】
卡捷寧教授點點頭,隆梅爾既然收養了這孩子,回去讓祖先們見一見也是應該的。卡捷寧教授恍然,難怪這孩子從頭到尾都表現的波瀾不驚,沒有被這群老不羞嚇到,原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