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口站了一個身穿著月牙白衣襟袖口都繡著暗色花紋的男子靜默地站著,半晌之後這才走下樓梯。
樓下的掌櫃瞧著剛剛走上樓沒多久又下了樓來的人,急忙開口詢問著:“殿下可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掌櫃在這個邊陲小鎮已經呆了許久,見過各種形形色色的人,對於眼前這個人,掌櫃可是印象深刻,在兩個月前,他帶著十萬大軍,騎著那一匹白馬走在前頭,當時掌櫃還記得自己就是站在大門口,看著這個年輕的男子,打從門前經過,自己那個時候還有些懼意,甚至還在想著,若是真的同南嘉之間打輸了,他便是將這個父輩苦心經營來的酒樓棄之不用了,反正開在這個邊陲小鎮也是沒有什麼收益,若是沒有過往的商旅和城外駐紮的軍營,只怕早就已經是經營不下去了。
掌櫃那時還想著這麼一個看上去也不算是能挑大樑的皇子是能夠同南嘉對抗的。
事實勝於雄辯。
所以今日在百里流觴一走進酒樓,掌櫃就已經認出來了,半點也是不敢怠慢,原本百里流觴都已經往著樓上走了,卻又不知道為什麼又一下子走了下來,這面色還有些凝重。
“我突然還想起有些事情,改日再來吧!”百里流觴說著,便是直直地走出了門去,牽過了自己停在這門邊的馬。
他牽著馬兒,打從樓下過的時候微微抬起了頭,看了一眼在二樓靠視窗的一對男女,他剛剛從樓下經過,這匆匆一眼之後,他就是瞧見了在酒樓之中吃這著東西的宋珩同沈從墨,他幾乎是想都沒有想,立馬調轉了頭回到了這酒樓之中,卻不想竟然是在門口聽到了宋珩對沈從墨說的話,她竟然是願意嫁給他的!
百里流觴回想著宋珩說的話,她的聲音一貫是有些寡淡的,素以也一貫也沒什麼大的情緒起伏,有些時候,百里流觴也一直都是認為宋珩根本就不會沾染上情愛一類的情緒,因為她那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對什麼都沒有半點興致一樣,還有就是因為他不想。
他不想宋珩陷入情愛。
對練武之人來說,情愛是大忌,很多武學的最高奧義不是斷情棄愛,大約就是博愛天下而不專愛一人。而他並非是這樣想的,他只是想,只是即使宋珩不能在自己的身邊呆一輩子,至少再長一些,若是那一日她嫁了人,便再也不是那樣風華絕代的宋珩了,而只是如同天下所有女子都一樣的宋珩,困頓在那高門豪園裡頭,相夫教子。
再遲一些吧,再遲一些,百里流觴這樣想著。
可現在她說,她是願意嫁給沈從墨的。誠然如三哥所說的那樣,他們這些個皇子所生活的並不適合宋珩的,可眼下聽到她的話的時候,沈從墨還是覺得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了進去,疼的厲害,他知道有些東西漸漸地離他遠去了,且還是最美好的東西,而他卻是完全無力阻止。
百里流觴不曉得自己應該是拿什麼去阻止的,拿他這睿王殿下的頭銜,還是拿他身為皇子的高貴,他是做不到的,且沈家也算是宋珩一處好的歸宿了,沈從墨是會真心疼愛她的。
百里流觴牽著馬兒慢慢地朝著驛站方向而去,看著那驛站的大門漸漸地臨近自己的眼前,在他踏入大門的時候,百里流觴知道自己應該將一些事情放下了,歸在這扇門外。
或許,在沈從墨同宋珩大婚的時候,他這個身為兩人舊友的人應該是送上一份重禮吧,百里流觴心中微澀地想著,琢磨著自己應該要送上一些什麼才是夠好的,沈家富可敵國,自然是什麼都不缺的,這半年看似還有些遠,不過時間一貫是過的極快,這半年,也不過就是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
半年後,這個讓他另眼相看,這個讓他動了心,覺得自己並非只是一個王爺更是一個不過而是二十二歲也是個會對女子有些心思的男人罷了的女子,就要披上一身鮮紅的嫁衣,然後,成為別人的妻子。
這何其傷感。百里流觴想著,若是時光能夠在這一刻停滯住就好了。
宋珩同沈從墨併為覺察到百里流觴去而復返,宋珩倒是有聽到樓梯間有腳步聲傳上來,但是這酒樓之中原本就是人來人往的,即便這個小鎮是缺稀了一些,也不代表著完全沒有客人上門。
只是最後宋珩也沒有瞧見那客人上樓來,只是聽到那樓梯間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接著一切又寂靜了起來,那人似乎是離開了。
同沈從墨一同吃過了晚膳,這才慢慢悠悠地回了驛館,在經過一家玉石鋪子的時候,沈從墨做了一下停留,去裡頭買了一塊用作雕刻用的白玉,還買了一把磕刀,像是要做雕刻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