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著什麼好手呢?給你,看個夠!”一下子把手伸給他。
當運濤要握起春蘭的手的時候,春蘭一陣羞紅撲在臉頰上,運濤的兩隻手也打著抖縮回去。兩個人坐在小窩鋪上說話答理,說不完心裡話。
馮老蘭早就看上春蘭。在鄉村裡,誰家姑娘要是出了名的好看,他就象豬八戒一樣,噴著鼻子,聞著香味兒找了來。這老傢伙,從表面上看,是個“古板”的老頭子,過著最吝嗇的生活。實際上他是個老色鬼,為了得到他喜歡的姑娘,不惜花費很多很多的銀錢。這天,他知道運濤進了城,春蘭家裡人口也不多,看了個空兒,一個人提上條大煙袋,假裝買瓜尋了來。一出高粱地,聽得運濤和春蘭在窩鋪上響亮的說笑聲,又懾悄悄地退回去。一拐牆角,看見春蘭她大娘抱著孩子玩兒。他搖了搖頭,酸眉苦臉地指了指小窩鋪,抿著嘴笑著竄走了。春蘭她大娘,是個咶咶嘴,心裡盛不住事兒,是全村有了名的長舌婦。拐過牆角,看見運濤跟春蘭在小窩鋪上,窩鋪旁邊並沒有別的人。就邁開兩隻大腳往家跑,扯開嗓子大喊:“老驢頭啊!你家春蘭可招了漢子了!”喊得森人。
老驢頭聽得喊聲,腦子裡騰地火起來,想起馮老蘭在村邊上跟他說的話,平時一看見運濤在他家裡來來往往就不高興,他覺得閨女大了。他聽得說,一下子通紅了臉,扯起一把小鐵鍁追出來,罵著:“好狗日的!晴天白日欺侮到我家來!”運濤回頭一看,打了個冷怔,一時慌急,不知怎麼好。他怕春蘭受害,兩手一舁,把春蘭扛在肩上,撒腿就往堤上跑。老驢頭就在後頭追,張開大嘴罵。
運濤扛著春蘭跑了半里路。越跑,他覺得肩上越是沉重。實在跑不動了,累得滿頭汗珠直滾。可是老驢頭還在後頭追著、罵著,一步不放鬆。眼看就被他追上,春蘭說:“運濤,放下我吧!”運濤呼呼哧哧地說:“不,不能!”春蘭說:“咱沒做那傷天害理的事,咱什麼也不怕。放下我,你快逃活命吧!”運濤說:“不,他要拿鐵鍁砍你!”春蘭說:“我不怕,你快跑吧!”這時老驢頭就要趕上他們。運濤使了一股勁,跑上大堤,放下春蘭,聳身捭下一支柳棍子。在大堤上逞著架式,說:“你來……”
老驢頭怒氣衝了頭,支繃起頭髮,紅著眼睛跑上大堤。可是運濤手裡的棍子不忍落在他的頭上。老驢頭把鐵鍁一掄,砍了過來。運濤一閃身子,鍁刃在眼前閃亮過去,落了個空。
春蘭喊著:“運濤!你快跑吧,跑吧!”
喊著,老驢頭的鐵鍁又劈過來,運濤只得跑下大堤。老驢頭不追運濤,一把抓住春蘭滿腦袋頭髮。這時,他滿臉鬍髭乍起來,臉上的皺紋象張開了嘴,渾身抖顫著。他不肯一下把春蘭殺死,揚起鍁柄,在她身上亂打,罵:“瘋丫頭!瘋丫頭!”運濤跑回去奪春蘭,老驢頭揚起鐵鍁,又要砍他。這時,看的人多了,誰也不敢去勸他。一走近去,他就張開大嘴罵,象要吃人。春蘭娘一面哭著趕上來,老驢頭拿掀柄敲著她的脊樑,說:“你養的好閨女!你養的好閨女!”一邊打著,一邊罵著,她挨不住打,只有離得遠遠的,流著眼淚哭泣。
老驢頭一個人在大堤上折掇春蘭,春蘭說:“爹,家去打我吧,叫人們看著象玩猴兒似的,多不好!”老驢頭不肯,只是一股勁兒打,直打。春蘭咬著牙,閉住嘴,憋紅了臉頰,鼻子氣兒不出,她沒有做下壞事,心上並不後悔。老驢頭看看春蘭沒了氣,才扯著一條腿,象拉小豬子一樣拉回家去。剛拉回院裡,春蘭又還醒過來。老驢頭瞪圓兩隻眼睛,乍起著長鬍子,流著眼淚,把鍁刃放在春蘭脖子上,才說往下切,春蘭覺得脖子上涼涼的,睜眼看見鍁刃澈亮,生死就在眼前,刷地黃了臉,說:“爹!親爹!你老人家想想,百年以後,誰與你老人家燒錢掛紙呢?”
春蘭娘也說:“留著她吧!留著她吧!你頭痛腦熱,有誰來伺候呢?”
只有這句話,才打動了老驢頭的心。他放下鐵鍁,搬了個破板箱來。把春蘭扔在板箱裡,一把鎖鎖了,扔在階臺後頭,踩了一腳,說:“看你還繞世界瘋去!”
春蘭在這板箱裡睡著,一絲沒兩氣,一直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她才醒過來。衣服被血粘在箱子上,一動也不敢動。動一下,就象刀子割肉一樣疼。院子裡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
一會兒,聽得娘守著箱子哭泣。
春蘭說:“娘!給我點水喝吧,你忍心渴死我?”聲音細微到只能聽到一點點。
春蘭娘一聽,她還活著,走過來說:“可不行哩!他象牲口一樣,老是嚇唬我,不叫我管你。讓我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