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幾乎沒太大區別。我泡在馬群裡的日子也不短了,可我還是想像不出來,那原始人一開始是怎麼馴服野馬的?怎麼能發現把馬給騸了,就有可能騎上馬?騸馬這項技術也不是好掌握的,騸馬必須在小馬新二歲的早春時候騸,騸早了小馬受不了,騸晚了又騸不乾淨。騸掉馬睪丸也很難,割破陰囊皮,擠出睪丸以後,睪丸還連著許多細管子。不能用刀切,一切就感染;也不能拽,一拽就會把馬肚子裡別的器官拽出來。馬倌的原始手法是把連著睪丸的細管子擰斷,斷口被擰成一個小疙瘩,才不會讓傷口感染,稍稍一感染小馬就會死掉。騸馬還必須在新二歲騸,到了新三歲就該馴生個子了,把騸馬和馴馬放在同一個時候,非把小馬弄死不可。這項技術難度太高了,你們說,原始草原人是怎麼摸索出並掌握這項技術的呢?
陳陣和楊克互相看了一眼,茫然搖頭。張繼原便有些得意地說下去:
我琢磨了好長時間,我猜測,可能是原始草原人先想法子抓著被狼咬傷的小野馬駒,養好傷,再慢慢把它養大。可是養大以後也不可能騎啊,就算在小馬的時候還勉強能騎,可小馬一長成兒馬子誰還敢騎啊。然後再想辦法抓一匹讓狼咬傷的小野馬駒,再試。不知道要經過多少代,沒準原始人碰巧抓住了一匹被狼咬掉睪丸,僥倖活下來的新二歲小馬,後來長大了就能馴騎了……這才受到啟發。反正原始草原人馴服野馬的這個過程,太複雜太漫長了。不知摔傷摔死了多少草原人才終於馴服了野馬。這真是人類歷史發展的偉大一步,要比中國人的四大發明早得多,也重要得多。沒有馬,人類古代生活真不堪想象,比現在沒有汽車火車坦克還慘,所以,遊牧民族對人類的貢獻真是不可估量。
陳陣興奮地打斷他說:我同意你的觀點。草原人馴服野馬,可比遠古農民馴化野生稻難多了。至少野生稻不會跑,不會尥蹶子,不會把人踢破頭,踢死拖死。馴化野生植物基本上是和平勞動,可是馴服野馬野牛,是流血又流汗的戰鬥。農耕民族至今還在享用遊牧民族的這一偉大戰果呢。
楊克說:遊牧民族真了不得,他們既敢戰鬥,又會勞動和學習。遊牧民族文明發展程度雖然不如農耕民族高,可是一旦得到發展條件,那趕超農耕民族的速度要比野馬跑得還要快。忽必烈、康熙、乾隆等帝王學習和掌握漢文化,絕對比大部分漢族皇帝厲害得多,功績和作為也大得多,可惜他們學的是古代漢文化,如果他們學的是古希臘古羅馬或近代的西方文化,那就更了不得了。
陳陣嘆道:其實現在世界上最先進的民族,大多是遊牧民族的後代。他們一直到現在還保留著喝牛奶、吃乳酪、吃牛排,織毛衣、鋪草坪、養狗、鬥牛、賽馬、競技體育,還有熱愛自由、民主選舉、尊重婦女等等的原始遊牧民族遺風和習慣。遊牧民族勇敢好鬥頑強進取的性格,不僅被他們繼承下來,甚至還發揚得過了頭了。人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對於民族也一樣。原始遊牧是西方民族的童年,咱們現在看原始遊牧民族,就像看到了西方民族的“三歲”和“七歲”的童年,等於補上了這一課,就能更深刻懂得西方民族為什麼後來居上。西方的先進技術並不難學到手,中國的衛星不是也上天了嗎。但最難學的是西方民族血液裡的戰鬥進取、勇敢冒險的精神和性格。魯迅早就發現華夏民族在國民性格上存在大問題……
張繼原說:我當了馬倌以後,感觸最深的就是蒙漢民族的性格差別。過去在學校,我也算是處處拔尖的,可一到草原,發現自己弱得像只貓。我拼命地想讓自己變得強悍起來,後來才發現,咱們好像從骨子裡就有些先天不足似的……
陳陣嘆道:就是先天不足!華夏的小農經濟是害怕競爭的和平勞動;儒家的綱領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強調的是上尊下卑,論資排輩,無條件服從,以專制暴力消滅競爭,來維護皇權和農業的和平。華夏的小農經濟和儒家文化,從存在和意識兩個方面,軟化了華夏民族的性格,華夏民族雖然也曾創造了燦爛的古代文明,但那是以犧牲民族性格為代價的,也就犧牲了民族發展的後勁。當世界歷史越過了農業文明的低階階段,中國註定了要落後捱打。不過,咱們還算幸運,趕上了蒙古草原原始遊牧生活的最後一段尾巴,沒準能找到西方民族崛起的秘密也說不定?
在草甸上,原始馬戰仍打得不可開交。打著打著,那匹美麗的“白雪公主”,終於被一匹得勝馬圈進它的馬群。失敗者不服氣,狂衝過來,朝小母馬就是幾蹄,小公主被踢翻在地,不知道該向誰求救,臥在草地上哀傷地長嘶起來。小公主的媽媽焦急地就要上前援救,但被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