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掠過了一絲暖意:“老夫一世孤伶伶的,沒親沒戚,沒成想今天得了恁乖的一個孫女,嗯,老天待老夫不薄。啊喲,真老糊塗了,快,快停車!”荷官嚇了一跳,問道:“白爺爺,怎麼啦?”心想,不知自己才得的這位爺爺又是哪裡不妥了?卻見他攢眉搖手:“展少俠、顏女俠,還有其他人都還躺在地上呢,咳咳,我們趕快回去!”
車伕緩緩停車,但卻不撥轉馬頭。荷官催他返回,他頭也不回,冷冷地說:“甭折騰了,使喚了老子老半天,你這個小賤貨還有完沒完?”
暮色四合,山風帶來了一陣陣刺骨的寒意。車伕的背影,不知為何,突然間變得說不出的陰森詭異。白雲天瞳孔收縮,沉聲道:“你不是車伕!車伕不會搶劫客人的財物。”
車伕淡淡地回應道:“老子不過想借你身上的那件‘物事’用一用。”
白雲天哈哈大笑道:“川西魏家的毒藥、常山派的快刀、伏虎幫的摧心掌、傅家兄弟的爛銀鉤都借不到,你個兔崽子又憑什麼借了它去?”
車伕端然不動,只舉了舉馬鞭:“鞭子!”
白雲天凝目望向那根長不過八尺、黯舊無光、看似極其平常的馬鞭,突然覺得冷汗正從掌心一點一點地慢慢沁出。因他已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本不應在此時此地現身的人,一個本該已死了五年的人,塞北鬼鞭——鬼哭!自從十三年前,鬼哭憑一根鬼鞭,殺盡了在冀東鐵嶺峰上聚會的三派六洞一十八家幫主後,江湖人便全忘了他的真名,只以“鬼哭”稱之,因為他是個鬼撞見了也要痛哭的人。
荷官不明白白雲天的臉色何以忽然間會變得那麼難看,他看那車伕背影的神情,彷彿比看見了地獄中的惡鬼還要可怕幾分。她頓時只覺得身遭的空氣驟然變冷,竟至於要凍住了,迫得她無法呼吸。她想後退,避開這窒息的氣氛,但身子卻已被一股肅殺之氣困住了,半分也動彈不得。
白雲天一生闖蕩江湖,什麼兇險的陣仗沒經歷過?若在往常身上沒傷時,鬼哭再惡,他也不懼。但此時他頻遭明襲暗算,早已氣盡力竭,成了強弩之末,現再要獨鬥鬼哭,便力不從心了。奇怪的是,鬼哭明明勝算在握,卻並不急於動手,他好像還在等待著什麼。
白雲天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心念電轉,眼睛漸漸亮了,忽道:“唉!左右是個死,早死早託生,看來今天晚上老子是逃不過這一劫了。罷了,罷了,乾脆就把這個招災惹禍的‘物事’賞了你吧,真正便宜了你這個兔崽子了。”
“哦?”鬼哭一怔。
“不過,你要先答應老子的一個條件。”白雲天道。
鬼哭笑了,說道:“你是要我放了你?”自忖:“只要老傢伙肯把‘物事’交出,管他什麼條件,自然都要答應,等‘物事’到手,嘿嘿,老傢伙,到那時候,提條件的人可就不是你嘍!”
果然,白雲天緩緩地道:“條件的確是放人,不過,不是放老子,而是放這個小女娃子。她跟這件事根本就扯不上干係,咳咳,你只要放她走,老子馬上就把‘物事’給你。”
鬼哭答應得十分爽脆:“好。”
“不過,你讓她趕車先走,老子跟你到那邊去。”白雲天一指林邊的一塊空地,“‘物事’要等她走遠了才能給你。”
鬼哭心中冷笑,諒這個荷官能跑得了多遠?等收拾了老傢伙,再把她逮回來,也不過是沖泡尿的工夫。於是縱身下車,徑往空地走去。
白雲天往呆怔著的荷官手裡塞了一樣東西,說道:“乖孫女,快。找你的展伯伯、顏姨去,這是離魂散的解藥,只要塗在他們手上被刺的地方就成了。”荷官一愣,茫然接過。白雲天強撐下車,執長劍,拖腳,慢慢向鬼哭行去。荷官看一眼白雲天,又瞄一眼背對著二人、剛走到空地上的鬼哭,一咬嘴唇,撥轉馬頭,向來路馳去。
“看劍!”白雲天突然縱身躍起,直衝鬼哭。鬼哭雖略感意外,卻並不慌張,冷笑聲中,長鞭毒蛇般一閃,已捲住了對手脖頸,一拉,白雲天飛跌在地。此刻馬車堪堪行過二人身邊,陡然一聲低喝,一條人影疾撲而至。
鬼哭急忙收鞭,但一扯,鞭身卻被什麼東西纏住了。眼光疾掃,原來竟是被白雲天的雙手死命拽著。變生腋側,不等他反應過來,突感右腿外側一陣酥麻,待看清偷襲的人,只擠出一句:“是你!”仰身便倒。
荷官一襲得手,喜出望外,奔向白雲天,突聽老人大呼:“當心!”隨之她便騰雲駕霧地飛到了半空,而右足足背卻微微一涼,待重重摔落,只見一柄長劍已穿透了鬼哭的胸口。原來是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