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日月。林軒強於普通人,但他自小學習的是地球人的知識,其思維仍然是地球大眾的普遍模式。
“在你眼裡是什麼,它就是什麼。你現在站在這裡,起碼還有我陪著你,同類之間,還有很多可交流之處。昔日我第一次到這裡來,只是一洞、一床、四柱而已,也只能一個人自言自語,艱難地理解所看到的一切。那個過程之艱辛,不堪回首。”原先生說。
任何有遠古神話知識的人都知道“夸父逐日”的故事,看到巨人與太陽,自然就聯想到那遠古時期思想矇昧的巨人,因逐日而亡,空留萬年遺恨。
《山海經??海外北經》中記載:夸父與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飲,飲於河、渭;河、渭不足,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林。
同一部書中,《山海經??大荒北經》也記載:夸父不量力,欲追日景,逮之於禺谷。將飲河而不足也,將走大澤,未至,死於此。
《列子??湯問》中亦記載:夸父不量力,欲追日影。
“那故事被繪製在這裡,到底代表什麼意思?”林軒默默思索。
他是具有真正獨立智慧的人,馬上想到剛剛原先生所說的“望山跑死馬”那句話,兩下里結合,立刻明白,夸父之所以逐日失敗,正是因為不明白“望山跑死馬”的道理。
那句俗語的意思是說,明明已經看到了山,可是真要是走到,還要花上很長時間,走上很長的路,用來闡述“看著容易做起來難”那個道理。這樣的生活常識,山裡人或者是探險家最容易理解,哪怕是看起來很近的山,都能把馬累死也不一定跑到山腳下。
“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就算窮盡畢生之力,也不一定能找到堂娜?”林軒嘶聲問,隨即否定,“不,我一定能找到她,一定能找到她,就算死,也要先找到她再死——”
第二百一十九章 無邊火海
“看見那幅畫,你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嗎?古代人以畫為史,將所有發生過的事全都記錄下來,展示給後人,就是為了告訴我們,世間一切事件,全都是天理迴圈,生生不息。我們所追求的,不過是古人的又一個迴圈,而且是無解迴圈,永遠找不到正確的答案。”原先生說。
林軒的情緒如此激動,在他眼中,卻絲毫不以為意,似乎早就司空見慣一般。
“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找不到她,我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林軒嗓音嘶啞,猶如身陷世界末日一般,諸般恐怖、失意、苦悶、哀慟一起湧上來,像一塊又一塊浸飽了海水的浴巾,把他死死捂住,幾乎要窒息而死。
他背靠著那柱子,看不見螢幕中的堂娜又做了什麼,只是覺得後背一片冰冷,與堂娜的距離有山海一樣遙遠。
“去那石床上躺一躺。”原先生向右面指了指。
“我不想躺下,只怕是一躺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了。”林軒搖頭。
“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林軒,你不注意保持體力的話,自己能否活下去都是未知數,何談救援朋友?”原先生淡淡地笑起來。
那種笑容,只有看透紅塵萬丈、勘破人間生死的人才會有。
任何知道原先生平生經歷的人都知道,他曾愛上一個亞洲著名女諜,將全部感情投入進去,最終卻翻成畫餅,好夢成空。那是他一生的敗筆,自此後一蹶不振,如果沒有“亞洲之鷹”羅開與“那位先生”的開導教誨,世間就再沒有原先生這個人了。
“好,我去躺一躺,我去躺一躺。”林軒勉強控制住腦中天旋地轉的感覺,但雙腿一直在劇烈顫抖,如同剛剛跑完了全程馬拉松一樣。
他向前挪步,一捱到那石床,便不受控制地栽倒。
石床冰冷,從面板一直冷到心裡去,讓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肉骨骼都哆嗦起來。普通情況下,人會因寒冷而不能入睡,只是硬捱,用體溫對抗寒氣,但他實在太累了,自從登上珠峰起,就沒安安穩穩地睡上一晚,反而日夜奔波,心情與身體一樣疲憊。於是,他在極不舒服的狀態下,仍然昏昏沉沉地入睡。
剛一闔眼,他就看到了堂娜,看到了那停在岸邊的老式潛艇。只不過,堂娜仍在螢幕之中,兩人隔著螢幕,就像隔著幾個世紀、幾層輪迴。
堂娜的背後也有一面石壁,也就是說,堂娜也處於一個山體內的巨大空間裡。
石壁上有畫,是線條粗糲、色調幹澀的巖畫,但林軒顧不得看那些,他的視線被堂娜牢牢吸住。
“那是堂娜嗎?”他喃喃地問自己,“那會不會只是我思想的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