隙中見得如此,方明白陳演方才未叫那些衙役分粥喝,原是要等著這豆腐腦,想來是他們喝慣了,便也不在意。她的眼角兒穿過屏風間隙,越過前廳,隱約見得那門口挑著擔子的人影,孝服長裙,甚是單薄。
沒料到一連十日,這賣豆腐的女子日日在門口叫賣,王捕頭日日買了三文豆腐腦。齊粟娘大覺有趣,正要尋機會和陳演打聽打聽,陳演卻出了公差,到縣界邊上的鹽場與鹽政許知事處理一些民鹽糾紛。
這會兒,齊粟娘方覺出異處。陳演帶著錢巡檢去了,汪縣丞和雲典史在堂上主事,王捕頭也未走,那豆腐西施卻沒了影,又沒見王捕頭去尋她買豆腐腦。再過得幾日,陳演從外歸來,那豆腐腦兒的叫賣又響了起來,王捕頭仍舊是三文錢一瓦罐兒,日日不誤。
草堂後院裡,齊粟娘一邊琢磨這事兒,一邊笑著送了雲典史夫人相氏、汪縣丞夫人許氏出門。草堂後院不過五間舊瓦屋,用泥牆圍了一個大院,不過也是灶間、水井。大竹棚下開了一些田哇、種了些花草,到了初冬早已零落。後門一開,可見草堂後成片的民居,中間空地上是一個小集市,多是賣菜,賣舊物的小販。
齊粟娘到此處後,便脫了上岸時穿的鮮色錦繡衣裙,摘了金釵翠鈿,寶石珠箍。她只著平日在高郵鄉下的舊衣裳喜鵲袍,頭上以插定如意金釵綰髮,梳了盤辮,其他一切釵環俱無。因愛杭州關玉和的荷香粉味道好,間或撲上一些。
她第一日便在市集賣雞王婆手上買了兩隻蘆花小母雞、兩隻麻鴨養在院子裡,而後每日清晨買些新鮮青菜,過得幾日,便和市集上的人混了個臉熟。
市集和民居中的人多是有人迎過她上岸,卻無人認出這個叫“粟娘”的女子是縣大老爺的新夫人,看著她從縣大老爺後院裡出來賣菜,口音又是揚州高郵的,個個以為她是新夫人帶來的婢女。
又過了幾日,陳演被河道總督張鵬翮召去淮安,這回是汪縣丞隨行,雲典史守家。齊粟娘清早出門到了集市,買了一把青菜,一捆豆夾放入竹籃中。買雞的王婆從雞籠裡捉起一隻蘆花老母雞遞給客人,見得齊粟娘過來,招了招手,叫道:“粟娘,小白花下蛋了沒?昨兒俺教你的法子管不管用?夫人可還中意?”齊粟娘笑著走了過去,王婆子將腳邊的小竹凳踢給她,道:“和老婆子磕幾句。”說罷,轉頭又去和婦人討價還價。
齊粟娘走了過去,安靜坐在一旁,將竹籃放在腳下。她抬頭看了看天色,默默數了二十下,果然見得那個挑著豆腐擔子的單薄人影從草堂後門走過,慢慢向市集走來。只見她一身素白,頭戴孝花,小巧的瓜子臉上一雙又長又媚的鳳眼,深深的雙眼皮直掃到鬢角里去,長長的睫毛時時垂著,似是不敢與人對視。肩上重擔更襯得她嬌弱。這賣豆腐的寡婦雖無十分顏色,這般神態配著這一身素裝,自有另樣的嫵媚。
王婆子已是賣了雞,正在數錢,看得那豆腐西施走了過去,忙忙招呼了一聲“許娘子,賣豆腐呢?”那許寡婦抬眼一笑,長眉下兩隻狹長鳳眼輕輕掃過齊粟娘,細細柔柔喚了一聲“王婆婆。”便也過去了。
王婆子看著她的背影,啐了一口,蹲在地上,悄悄兒向齊粟娘問道:“寡婦再醮,你們夫人可會讓她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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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清河縣的豆腐西施(二)
齊粟娘看了王婆子一眼,亦是悄悄兒道:“您老從哪聽說的?有準沒準?我家老爺從未提過。”
王婆子連連搖頭,道:“按說,老婆子在清河也長了五十二年,歷過的縣老爺不說一年一個,十來個也是有了,再沒有比陳大人更好的官。但陳大人再好也是個男人,天下烏鴉一般黑,貓兒沒有不偷腥。自打這小寡婦死了男人,就下死力勾搭縣大老爺,滿縣裡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說罷,又啐了一口,道:“她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家裡既無男人支撐門戶,又窮得沒個隔夜糧,守不住也是常理。只是男人上年才死了,孝期還沒過半,就弄出這檔子事,老婆子我都看不上眼。”
齊粟娘正欲說話,忽聽得一聲淒厲尖叫:“瘟七!滾開!不準碰我的麗兒!”
齊粟娘和王婆子聽得那聲音如母狼嗥叫,俱是大大一驚,急忙站起看去。只見市集邊草巷子口,豆腐攤兒倒了一地,許寡婦髮髻散亂,面目猙獰,執著扁擔狠命撲打幾個閒漢,“滾開!給我滾開!”
那領頭那閒漢三十餘歲,衣襟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