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讚歎道,“什麼東西,都看得真真的。”
這是關卓凡從美國帶回來的“貢品”,除了進給宮裡面之外,各個王府,也都有分贈,不過最大的一面,自然是擺在長春宮。
“是,關貝子最喜歡這些洋玩意,在府裡也擺了不少呢。”安德海暗暗在心中拿著勁。
“是麼?”慈禧還是在鏡子前左扭右扭的,隨口說道。
“是啊,聽說就連城東的那一處外宅,屋子裡的牆上也都拿琉璃鏡子鑲滿了,”安德海添油加醋地說,“連天花板上都是鏡子。”
“什麼外宅?”慈禧面色一沉。
“人人都知道啊,就是他那個嬸孃,關貝子天天都要從晌午待到晚上的……”說到這裡,安德海彷彿忽然醒覺似的,驚恐的捂住了嘴。
“你胡扯!”慈禧扭過頭來罵道,“什麼髒的爛的都敢拿到我這兒來編排,打量我收拾不了你麼?”
“奴才不敢欺瞞太后,”安德海哭喪著臉,跟犯了絕大的錯似的,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這是宮庫裡的一個蘇拉親眼所見,奴才再不敢說了。”
慈禧的臉色變得煞白,嘴角抽動著,額上一根青筋隱現,不停跳動。這是她少有的形容,亦是要絕大爆發的前兆,饒是安德海這樣的,也不由得心驚膽戰。
“你已經說了!”慈禧咬著牙,低聲喝道,“給我掌嘴!”
“嗻,小安子該死!”安德海掄起巴掌,一下一下大力抽在自己臉上,每打一下,就要罵一聲“小安子該死”。片刻之間,兩邊臉便都被打得通紅,高高腫起。
只是雖然痛在臉上,但心中那份快意,卻無可形容。
*
慈禧心中的怒火,只被小安子自抽的這一頓嘴巴稍稍平復了些許,很快便又熊熊燃燒起來,只覺胸中一口悶氣堵在喉嚨這裡,無可宣洩。她鐵青了臉,紋絲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拿眼風掃視著屋內屋外的太監宮女。往日這樣的時候,必得拿一個人來做法,隨便尋個錯處,或是痛罵一頓,或是打上一頓板子,把那口氣發出來,才能好些。
偏偏現在這些太監宮女,見到連安德海都觸了這麼大的黴頭,一個個控背彎腰,做事小心翼翼到了極點,大氣都不敢出,又哪裡有錯處讓她抓住?這一口氣出不來,俞覺心中翻騰,五味雜陳。
安德海所說的話,給了她極大的刺激——她雖不算是善妒的女人,然而畢竟不是木頭人。想一想呂氏那間大屋之內。四壁天花都為西洋琉璃鏡子環繞。屋內的大床之上,關卓凡健碩的身體,壓在呂氏不著寸縷的身子上,而兩人輾轉糾纏的情形,都為大琉璃鏡子映照得清清楚楚,便彷彿有數十對人兒一同在喘息呻吟一般,那是個什麼景象?心中那一份酸澀和難過,真是難以言表。
然而這還不是讓她最生氣的。她最無法釋懷的地方是,關卓凡居然敢不聽話!
關卓凡養一外宅,不會叫她生這麼大的氣——但養誰都可以,就是這個呂氏不行!
因為這個呂氏,她是紮紮實實叮囑過他的,不要去碰!為了替他留面子,話已經說得很委婉了,連“我不是吃乾醋”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而且對於呂氏,也並沒有趕盡殺絕。告訴他可以“打發她一個衣食無憂”,算是給足了臺階。
誰知給足了臺階。竟不肯下,不但不管不顧地收了這個女人,而且照安德海所說的情形來看,還要在那兒天天從晌午待到天黑,把自己對他所說的話,當成了什麼?
是耳邊風,甚或以為自己是在求著他?
君無戲言!慈禧在心裡想道,這跟說話的語氣無關,不管是和風細雨,還是疾言厲色,對他關卓凡來說,都是旨!君是君,臣是臣,主是主,僕是僕,這裡面的分野,一丁點兒也不能弄混!
還有,捫心自問,自己的“嫉妒”還在其次,擺在前頭的,實實在在是覺得呂氏紅顏禍水——叫他不要碰呂氏,實實在在是為他好!他這麼置若罔聞,還有一點良心剩下來麼?
“擺駕,”慈禧想定了主意,冷冷地吩咐道,“到東邊兒去一趟。”
“嗻,奴才這就伺候太后過去。”安德海從地上爬起來,就要去傳御轎。
“下賤東西,”慈禧不耐煩地說,“你瞧瞧你那副樣子,能見得人?賞你兩天假,滾回去歇一歇吧。”
安德海知道,太后要往東邊去,自然是要跟慈安商量如何處置關卓凡。這是大快心扉的事情,恨不能親自跟去聽一聽,然而自己的臉上又紅又腫,也確實沒法在太后面前伺候。賞假兩天,也算是不小的恩典,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