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胭好像有預感,她或許這一生,到不了白頭了。
徐晉回聽到房間內隱約傳來她哭泣的聲音,他心上重重一疼,扔了煙就推門進去:“胭胭,你怎麼了?”
傅胭一臉的淚痕,她渾渾噩噩的撐著身子坐起來,徐晉回驚的幾乎魂飛魄散:“胭胭,你別起來,快躺下……”
他衝過去,緊緊抱住她,她的身子顫抖的猶如風中落葉,冰涼徹骨,她沒有力氣,喘息著靠在他的臂彎裡:“徐晉回,徐晉回……”
“你想說什麼,胭胭,你想說什麼?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
她的眼睛裡緩緩的溢位淚來,原本抓著他手臂的手指無力的鬆開,她劇烈的喘息著,臉色白的幾乎透明:“讓我看他一眼,徐晉回,讓我最後看他一眼……”
徐晉回一動不動的坐著,他那一雙初見時驚為天人一般的琥珀色眼瞳,
tang此刻卻結了冰,成了空空的黑洞。
她的身體那麼冷,可他的心卻比她身體更冷。
他自小不是金尊玉貴的少爺公子,如果說這世上的苦難有十分,那他大約嘗過其中至少九分,可那些苦的猶如吞黃連一樣的日子,卻也未曾有一刻要他心底生出這樣濃深的絕望和無能為力。
他永遠都等不來一個心不在他身上的女人了。
可他卻連推開她的勇氣都沒有。
他想要斷然拒絕,想要告訴她,傅胭哪怕你死了也只能在我身邊,可他望著她那一雙眼睛,那一雙猶如初冬覆蓋著一層薄霜的枝葉一般快要枯萎的眼睛,他張了張嘴,說出口的,卻是一個澀到了極致的‘好’字。
她泛白的唇一點點的揚了揚,那是第一次,她對他說:“徐晉回,謝謝你。”
似乎是因為有了盼頭,她的精神一點一點的好起來,因著這一份求生的意志和對醫生治療的配合,到念寶快要滿月,她也快出月子的時候,她已經可以下床走幾步了。
冬日也有春暖無風的時候,醫生常會建議她出去走一走。
徐晉回總是興師動眾的,弄了一堆人在她身後跟著,傅胭有時候覺得他小題大做,忍不住要抗議,可他在其他事上都會縱容,卻偏偏這一點上,倔的可以。
寄荷私底下悄悄對傅胭說:“小姐啊,你不知道,大家都說徐先生是被嚇壞了,再也不敢大意了。”
當日她生產時發生的那些事,誰心裡沒陰影?
如若不是她命大,他回來的及時,說不得,她這條命早已丟了。
寄荷還告訴她,從那一晚之後,香川山居里的人,再沒有見過徐朝雲。
有人說她被徐晉回殺了,也有人說她被放逐到國外,這一生都不能再回中國,更不能踏進瀾滄一步,還有人說,徐朝雲是自己想不開自盡了,總之,各種傳言,形形色色,傅胭不想知道她的事兒,也不想聽到她的名字。
寄荷就再也不在她面前提起徐朝雲,及至回到香川山居,上下的傭人好像都很默契的,再沒人提起徐朝雲了。
她在香川山居住了將近五年的那一棟樓,被封了起來,聽人說,徐先生想要拆掉那棟樓,建個小小的兒童樂園。
傅胭聽得這個訊息的時候,也不覺失笑了。
香川山居這樣的地方啊,鐵絲網圍起來的一棟精緻牢籠,監獄一樣有著無數持槍的看守,竟然要建什麼兒童樂園,說出去,豈不是可笑嗎?
傅胭這些天沒有心思關心任何事,她所有的勁頭,都撲在了三天後啟程去郾城這件事兒上。
她難得這樣有興致,上上下下把傭人們指使的團團轉,可卻沒人抱怨,相反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
傅小姐還是第一次這般高興,她高興了,徐先生自然也高興,徐先生高興了,香川山居原本那些沉重的氛圍立時就一掃而空。
徐晉回看她忙的一會兒額上就出了一層薄汗,不由拉了她將她按在沙發上:“你要準備什麼,都有傭人去忙,你別累著了。”
傅胭搖頭:“我只是吩咐一聲,並不累,念寶第一次出遠門,我不放心,就感覺什麼都要帶上才能安心。”
“那有什麼,反正咱們人多的是,你就是想把香川山居搬空了都隨你。”
傅胭只是淡淡一笑:“你去忙吧,我還要去看念寶。”
“我跟你一起。”
他跟著站起身,傅胭也沒拒絕,兩人就一起去樓上的兒童房。
誰都沒有再提起,他從前說的,念寶一到滿月就要被遠遠送走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