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前的人不好打交道,是一個個性很強,甚至是剛愎自用的人。
從這人的禮節上也是看得出來,雖是口稱大人,自稱末將,但腰身挺直,也不過就是抱了抱拳罷了。
遼鎮的武人禮節,下位者特別謙抑,甚至是卑下,後人印象中的打千禮,便是來自遼鎮武官的發明,對襟棉甲在身下跪不易,所以就是單膝下跪,口稱標下,最為謙恭不過。清人發源於遼鎮,對這一套禮節倒也學了十足十,後來帶到關內,行之全國。
眼前這個武將,卻是十分自傲,與普通的遼鎮武將,截然不同。
“這位大人是?”
惟功並沒有下馬,對方既然展現出了傲氣,以他的身份,放眼遼鎮,也就李成梁一人能壓他一頭,其餘的武將,根本還不夠看。
看到惟功的舉動,那個高大武將身邊的屬下們都面露怒氣,一個將領牛眼一瞪,便要上前來指責惟功。
那個高大武將搖了搖頭,將自己的部下給止住了。
這麼簡單的動作,也能看出來,遼鎮託名是一個軍鎮,其實內部各行其是,那個要出頭的最多是個千總或遊擊,居然有膽敢出頭,可想而知,他們對體系之外的高階武官,根本就是鳥都不鳥。
“下官欽差分守遼東寬甸地方副總兵官仍管參將兼署三萬衛傅廷勳,見過駐紮遼陽總兵張帥。”
傅廷勳是遼鎮老人,傅家也是世代將門,在張學顏為遼東巡撫的年代此人便已經是寬甸副總兵,在李成樑上奏朝廷在原本的邊牆之外加設了寬甸六堡,擴地數百里,安置軍民數萬戶,自那以後,傅廷勳便接掌了寬甸一帶,將寬甸六堡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寬甸是直面朝鮮和女真各部的戰略要地,其要緊之處,已經遠在海蓋各衛城之上,在六堡,每堡都有四百以上的駐軍,加上參將的奇兵營,家丁,在六堡之地,傅廷勳最少掌握著三千左右的直屬兵馬,加上寬甸設有一個小型的馬市,與女真人和朝鮮人貿易,這個馬市十分繁華,當然不可能是完全貿易馬匹,牛羊,皮貨,東珠和人參,這些特產在女真人手裡跟白菜差不多,而大明的絹布,茶葉,對這些野人來說又是十分要緊,這個市場一直開到清季末年,一直到甲午年後的幾次戰爭之後才蕭條下來,漸漸被廢棄。
這樣的市場當然就成為傅廷勳這樣的邊將的錢袋子,眼前的寬甸諸將都是衣著錦袍,甲冑光鮮,連護兵都騎著上上馬,都是高大健美的良駒,這種馬是永樂年間定的上上馬,一馬五石糧,這是兩百年前的舊價,現在都是銀兩結算,最少也是八兩銀子以上的價格,在一般的軍鎮,這樣的馬匹也並不多見,傅廷勳這一夥連護兵都牽著上等戰馬,怪不得一個個傲氣十足的模樣。
“原來是傅副將軍,少禮了。”
傅廷勳資格老,也是遼鎮的中堅人物之一,與李成梁的關係非常親近,寬甸參將這個職位原本是險山參將,也是李成梁賴以起家的職位,能將擴地後的寬甸和老巢交給眼前這個傅某人,可想而知兩者之間的關係如何了。
既然肯定搞不好,惟功也懶得與此人敷衍,雖然對方也是欽差分守副總兵,但實職就是參將,同時兼三萬衛指揮,而惟功是平遼將軍,一品都督,同時還是加了太子少保,這幾重身份都遠在傅廷勳之上,這廝居然以官職相稱,隱約的意思就是惟功也就是個名不副實的副總兵,惟功臉上神色越發冷淡,乾脆還是不下馬,就在馬上抬一抬手,反正以他的身份,傅廷勳這廝就算不服也只能忍了。
“張帥陣斬速把亥,運氣真是太好了,可憐曹總兵官還不知道落得個什麼下場,但願張帥鎮守遼陽,不要重蹈曹將軍的覆轍才好。”
傅廷勳幾次被惟功打臉,終於也是忍無可忍,開始譏嘲起來。
“曹將軍的安危,當然在本將身上。傅將軍,你們寬甸亦在本將節制之下,便是你們的安危,亦在本將身上。”
“哈哈,張帥還真是妙人,剛一上任便開始給俺們灌迷魂湯了。”
其實傅廷勳的轄區算是惟功的管轄負責範圍之內,但以大明大小相制的原則……嗯,又是這個大小相制,各將專責自己的轄區,寬甸出事,先責傅廷勳,如果傅廷勳求援而惟功不加理會,坐視地方糜爛,這才是遼陽鎮的責任,否則的話,寬甸的一應事物惟功都不應插手,否則就有吞併部下之嫌。
不僅是寬甸,包括惟功節制的瀋陽中衛在內的開原參將,海蓋四衛的海蓋參將,其轄下的各衛所,炒鐵百戶,各鹽場百戶,木市,馬市,都在各將和文官體系的管理之下,惟功這個駐紮遼陽的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