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安穩。
我不禁有些同情起他來,低聲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要一個人死,難道還會很難嗎?”
“明著來,是很難,”他的話簡短低沉,卻又很驚人,“將軍府世代供著太祖皇上欽賜的免死金牌。”
我怔住了,他雖然沒有說更多的事,我卻忽然明白了。不但他軍功顯赫,他的祖上還定是跟著努爾哈赤打天下,立下汗馬功勞的人,所以清太祖賜他們免死金牌,康熙雖貴為九五之尊,還是不得不認這祖先的東西。沐晨風在朝中威望甚高,強加罪名給他,只會令人心不服,就算一意孤行非要治他死罪,還有免死金牌在那擺著,明著來,真是拿他無可奈何,所以才要暗害他了。果然最冷莫過帝王心。
我還是有些疑惑,“皇上身邊也定有將軍的心腹,皇上要暗害將軍的事,事先就沒有一點風聲嗎?”
“有風聲,”他又沉默了很久,側臉上忽然籠罩了一層陰影,語聲更沉重了兩分,“皇上也不敢將動靜做大了,只派出二十名大內死士來暗殺我,本也不足為懼,但在那之前又發生了其他的事,我中了南苗的蠱毒,才會不敵。”
我的心忽然一緊,“那後來呢?”
他淡淡接道:“那一次暗殺,大阿哥、太子、三爺、四爺、八爺事先都收到風聲的,所以那之前,他們都不再與我往來。”
我微微苦笑,這才是最大的悲哀,也許他已看透了人心,世事炎涼,不如歸隱。
“你方才不是問我現在是哪一方的人麼?”他忽然微微轉身看著我,繼續平靜地說道,“我這條命是八爺所救,三年前的那場暗殺,是他安排人救下我。”
我的心又猛地跳了一下,是八阿哥救的他?明知道是康熙要除掉他,還要救他?
“錦上添花誰都可以做,雪中送炭卻不是人人都能做,”他繼續淡淡說道,“八爺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就算他仍然是有所圖,敢鋌而走險走那一步,還可以做到全身而退的,不也只有他一人嗎?實在要選,是不是也應該選這樣有膽識有才能的人?”
他明著是在說他選擇投身八爺,可在我聽來,他卻是在提醒我要怎麼選。所有的事都清楚了,所有的心結也解開了,可笑我一直錯得多離譜,與他相擁相吻的時候,都不能信任他,不能瞭解他,還要沐晨風來對我說他是怎樣的人。終於清楚了,卻更心疼他擔心他了。
看著沐晨風,良久輕聲問,“皇上知道他暗中做的那些事嗎?”
“皇上查不到證據,不過多少也有些懷疑,”他輕嘆口氣,“這件事始終是橫在皇上心裡的一根刺,對八爺也多了隔閡。”
我的心又提了起來,唯一慶幸就是他做得很乾淨利落,讓康熙也無可奈何吧。可惱這個沐晨風,要我問一句他才說一句,暗歎口氣,繼續問,“那後來又是怎樣的?將軍既然信得過我,願意對我說這麼犯上作亂的話來,那就完完整整說出來行麼?”
他轉過身,目光停在岸邊,似在回憶,默然半晌才緩緩說道:“八爺的人從那些大內死士手下將我救回將軍府,那時我蠱毒發作,一病三年。這三年,我房門外一直是百名最忠心的心腹日夜護衛,父親也將最親信的五百精銳調回將軍府,皇上再想暗殺,也沒機會,而且他也覺得我活不過來,便就此算了。但這三年,他也真做了很多事,曾經跟我的將領一級的人,差不多都被革職、降職、調職,其下將士,也完全被分散到下五旗去。我醒來之後,他還多次要我領兵試探我,我都稱病未好拒絕了。下月出戰北部,其實只是遲早的事,有沒有你在八爺府上那一鬧都是一樣。八爺還想推出舒穆祿將軍來保我,但這一次還是四爺勝了。”
我又震驚了,本以為只是奪個嫡,只是和阿哥們鬥,現在成了什麼狀況?他們這是在和皇上鬥啊?
歷史?可笑的歷史,什麼都沒說。沐晨風最後也是死了吧?也是完全被抹去了。這樣一來事情變得好複雜,我不禁又緊張起來,擔心地問,“那現在大阿哥和太子這些人又是怎麼打算的?”
他平靜的面容起了微微變化,像是深沉的海底醞釀著一場看不見的風暴,從容淡漠地道:“大阿哥還是想修補和我的關係,三爺目前還在靜觀其變,太子很迫切想拉攏我,常常讓四爺出面,四爺明著為太子辦事,其實是為皇上排憂解難,欲除掉我的。這次他以北方寇賊兇殘頑劣,舒穆祿將軍不能應對為由,奏請由我出兵,正合了皇上心意。”
很複雜的事好像到了他口裡就那麼簡短几句話就說完了,我還稍稍一想,才大致明白了其中緣由,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