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安不敢耽擱,匆匆用罷晚飯,便在蒼茫的夜色中出了金城。目送他們的車駕消失在濃重的夜幕中,興安宇心中嘆息:以趙長安在當今御前所受的榮寵,又何須對那位太子爺如此畏懼?他這樣賣力當差聽遣,所為何來?
趙長安等人日夜兼程,只用了兩天一夜,便到了陝西鳳翔。路上子青曾問過他,是否清楚遊凡鳳敗給蕭太后的原因,他搖頭道:“人生一世,每個人都有些不願旁人知曉的內情。叔叔若願意告訴我,自然會說,他若是不願意,我又何必去問?倒讓他作難。”
“哦!”子青欲言又止,趙長安並未看見她那複雜的眼神。
入城一問,幸喜太子確在城中,現正駐駕太守府。趙長安不急著去拜詣趙長平,先包了一家客棧的所有上房,將遊凡鳳、耶律燕哥及十餘輛大車、三十餘遼人安頓好,然後帶著子青安步當車,往太守府而去。沒走多遠,身後有人喊,是耶律燕哥氣喘吁吁地趕來了,拗著要一道去。
到太守府大門外,趙長安亮了名帖,守門衙役一個趔趄,跌跌撞撞地奔進去了。不過片刻工夫,以太守程守純為首,鳳翔的文武官員全跑出來了,才下青石臺階,便黑壓壓地跪了滿地,此起彼伏地磕頭請安。子青、耶律燕哥忙不迭避到一邊。拜見既罷,程守純側籤身子,在頭裡引路。
到中堂,見趙長平已端坐堂中,而緊挨他並排坐著的,讓趙長安心一酸,是晏荷影!他徐步上階,到案前三尺遠處站定,然後跪倒,唱名參拜,子青亦隨在他身後跪拜。但耶律燕哥卻立在一側,一雙鳳眼灼灼打量晏荷影,直待看足看飽了,這才瞟了一眼趙長平。
趙長安、子青俱惴惴不安,只恐趙長平又似上次在金城外兵營中一般發飆找茬。但出乎二人意料,趙長平冷冷地橫了耶律燕哥一眼,未怒反笑:“宸王世子,這……就是你替本宮找回來的人?”
趙長安垂首,低聲道:“臣無能,沒完成太子殿下交辦的差事,沒找到公主殿下。”
“沒找到?”趙長平側目,似笑非笑地問,“沒找到你跑這兒來做什麼?”未等答話,又發作了,“沒找到你還有臉來?說白了,你這種人,根本就沒把本宮的令旨當回事。別以為本宮不清楚,你哪隻眼睛裡有本宮?要不然的話,你會連這芝麻綠豆大的丁點兒小事都辦不好?你眼睛是不是長錯地方,跑額頭上去了?別仗著‘有人’撐你的腰就這麼囂張,人嘛,在天晴的時候,好賴還是防著點兒天陰的好!哼!別到時候自找罪孽,還冤枉命不好!這女人是誰?”
趙長安連連叩頭,一指耶律燕哥:“此女乃出居外藩的莊王的四女,延禧郡主,此次是要隨臣一同進京覲見皇上。”
趙長平怒道:“少跟本宮扯這些!把臉上的東西揭下來,弄張這黃臉子給誰瞧?”趙長安忙揭下面皮。
“聽說……”趙長平斜睨子青,“你把你的一個婢女,也封成了公主?你的權力未免也太大了吧?一個卑賤的奴婢都是公主,那你不是比當今聖上還尊貴了?”
趙長安心中打了個突,太子怎會知道這個?忙叩首道:“臣不敢,臣怎敢如此大逆悖亂?臣確有封賞此女之意,不過不是公主。公主的位號至為尊貴,非臣下敢擅封。此次該女隨臣前往西夏,一路對臣多有照拂,臣多虧得她服侍,方能九死一生、有驚無險地平安回來,為皇上、太子殿下千歲、朝廷繼續盡忠效力。臣體念她的襄助之功,擬回京後向聖上請旨,封其為縣主。”
“哦?”趙長平瞄了一眼臉色發白的子青,“本宮也覺得,她對你確實巴結賣力,封賞當然應該,封縣主?乾脆本宮做主,把她賞給你,做你的側妃,不是更好?”趙長安不敢答言,連連叩首。
趙長安才一出現,晏荷影心中就如打翻了五味瓶。才二十多日不見,他整個人又瘦了一圈,神情亦是萎靡,心中沒來由得一陣陣痠痛,但隨即便怒焰大熾,因為她看到,子青還有那個延禧郡主,四隻眼睛無一時一刻不縈繞在他身上。現再聽趙長平如此說,更覺頭腦發漲、牙根發癢。
趙長平怒氣稍平又問道:“馮由呢?”趙長安一怔,茫然無以應:“他不是隨侍太子殿下千歲嗎?”趙長安發急,“這麼說,他沒跟著太子殿下千歲?”
“哼哼,狗奴才!”趙長平盯著他的眼睛,“那天你才走,他也就沒了人影,本宮還以為他去追你了呢!”
“他也太膽大了,怎麼敢不聽調遣?”趙長安氣道,“待臣日後找到他,定要好好地責罰於他。”
晏荷影忽嬌聲插言道:“哎喲,太子爺,你們倒是聊夠了沒?要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