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樓上好幾間單獨雅間的門輕輕合上了,一些人則悄然擠出人群,在邁出風華樓之際,回首看去,滿目不忍,這些人想將言三墜入泥潭也就罷了,居然都沒有將塞北江氏算在其中。不,不是意有所指的這些人忘了,而是在京城中久了,見得太多皇親貴胄,見得太多權門士族,自然不可能將從荒蠻塞北而來的鄉巴佬放在心裡。
笑議聲愈大,在猥瑣的笑聲中將言氏的清高一片片剝離,輕佻聲聲和驟起的討伐聲相交織,在鞭策有違天道之前,從人群中湧出個藍衣漢子揮下的拳頭打碎了身邊戲謔笑聲最大的一個人的鼻樑,噴湧而出的鼻血,絕不能撫慰來自塞北漢子的憤怒。
“取笑‘我’,就是違逆聖意。”這是言家小六進京前對所有人說過的話,也命令進京的每個人都將這句話記得堅牢。
將少夫人的話刻骨銘記著的漢子們憤怒了。
“對聖上賜婚於予我們塞北馬場的少夫人口出汙穢,你居然對王上的聖意汙衊質疑?”沒錯!取笑他們少夫人就是違逆聖意,忠君之心是容不得懈怠,他們如何能容得!
竊笑乍止,面對藍衣漢子憤憤之色,多半還有些詫異,一聽得這番言辭,當即收起嘻笑,垂下眼簾,四下也是啞然無聲。倒在地上被一拳揍得鼻斷牙碎那人捂住哀嚎的嘴,雙目惶恐萬狀,這話可不是隨意說得的,違逆聖意之罪可是個直接能將他關入大獄不能翻身的死罪。
憤怒的藍衣漢子凜然厲聲道:“我們將王上視如神明,效忠天子,堅守本職直至黃土掩埋了白骨,將聖諭賜予塞北的少夫人奉為最尊貴的主人,而京城中的百姓們居然能對王上的聖意肆意質疑,甚至於恥笑!”受到傷害的塞北的漢子們悲慼吶喊,“天子腳下,天道被宵小蔑視,我等堅決捍衛王上!捍衛宮廷威嚴!”
話音未落,滿樓探身看熱鬧的一眾個個臉色青如鐵色,轉身爭先恐後往後溜去,天啊,這些傢伙是哪來的,這個罪名可不是順意說得的,一旦沾染上,是得要抄家滅族的!
當這些藍衣漢子一出現,察覺變動,靠著門邊的聰明人早已飛快跨出樓門,當稍後再想溜的,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一行缺胳膊斷腿的漢子堵在風華樓前,身形如標籤般矗立,雙目閃動的森森寒光讓人觸目驚心。
無數鐵青著臉的書生們手足發涼,緩緩看向那個驚恐得發抖的這位,一言不慎,落得禍從天降,牢獄之災的下場,想必是誰也沒有想到的吧。
看清楚了,言禍是能惹來殺戮的。言氏嫁子之事,誰都能說,誰也能議得,只要萬不能擺上檯面說得,否則就是違逆聖意。
第七十三章
瞬間凍結的空氣沉重得壓著每個人心頭。在京城這個地界上,被安上蔑視天道,等同於交上命數。
風光無限的風華樓在瞬間墜入塵埃,挨著大櫃的掌櫃臉色煞白,要是今日被定義為“挑戰王權”的集聚,他也是要下大獄的。
“不!”淒厲得慘叫著響徹著風華樓的空間,滿臉是血的他驚怖得舞動著雙手,“不關我的事,是有人指使我這樣說的!”
指向人群,所指之處,唬得無不閃避撇清,露出掩蔽在人後的年輕人面色慘淡。
此言一出,讓本來就死寂凝重的氣氛沸騰翻湧了起來。再看那些被指之人死灰的臉色,風華樓內頓起譁然。
指使?被誰指使?指使什麼?難道當真有人指使著煽動輕蔑王權?
譁議聲起,本來還有些對突然冒頭狐假虎威藉著小題大生是非的外鄉人存有冷眼旁觀之意的,聽了‘有人指使’,頓時警惕起來。
而那些一早匯聚在風華樓的書生們聽得錯愕之後,心頭頓湧憤怒。
常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可書生們絕大數都不是呆子。之前有人搶著挑起言三爭議的一幕,已然能斷定有人心懷不軌,沒想到居然還是預謀好的,這不是卷著大家一起下水麼。
對蕭將軍戀慕言三少之事不滿,可以拿出理法,藉以法度問責於大堂。此次藉以眾書生相約言爭之機生事,可預見,若他們念及人情世故給言三少予以支援,定會被冠以違背天罡倫常名目,再難立足士林;要是對此事不加於反駁,則就是默許蕭將軍、言三少的罪行,此後掀起言潮,不但提議集聚的他們陷於不義之名,還將自薦戍邊的蕭將軍前途盡毀,清譽滿京華的言三少也將毀於今日之穢語,再難行走世間。將王上欣賞的兩位才俊皆毀於穢語之中,斬斷王上羽翼,這不是大逆是什麼!
太惡毒了!是誰!是誰!
年輕的書生們沸騰了,憤怒了!